第一百九十七章 命运线

    夜幕下。

    一艘飞舟横空疾驰。

    顾修云倚靠在栏杆边，俯瞰大地。

    没有日月星辰的秘境世界，在凡人眼中漆黑一片，但在修行者眼里，即使是一丝微光，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山林间，有一些凡人三五成群，顺着官道前行，他们所依仗的，就是一盏昏黄的油灯，偶尔有人被碎石绊倒，也只能默默爬起，继续前行。

    这些凡人都来自沉火国。

    天外邪灵入侵时，冀风国将大批凡人送到了重华河畔，而沉火国和金煌国却没有任何动静，即使有些凡人想离开城镇，也因为天地幽暗，没有神像指引，而无法前行。

    直到后来，拂松长老祸乱四方。

    沉火国和金煌国才迫不及待的将神像迁移到重华河，那些凡人失去神像金光，再也无法生存，只能成群结队的赶往重华河。

    “仙道纷争，却连累了这些无辜的凡人。”顾修云摇头叹息。

    无论是八目神教，还是四大上宗，都不愿意对凡人动手，但双方都是世间的主宰，一举一动，怎么会不牵连到凡世？

    没有日月星辰的秘境世界，就是一条干涸的河流。

    仙道修行者可以走上河岸，俯视苍生。

    而凡人，只能徘徊于泥沙中，艰难的寻觅水源。

    顾修云的目光无比幽深，他不仅看到了凡人艰难前行的景象，也看到了这些凡人在黑幕中迷失方向，最终彻底绝望，死在漫无尽头的山道上。

    死去的凡人，只是秘境世界极少数，还有无数凡人，在苦苦的挣扎。

    这一刻，顾修云想到了自己的前世。

    曾几何时，他也如这些凡人一般，在黑暗的泥潭中挣扎，为了那一线生机，他每日都在算计，四处结交江湖高手，并与天下第一首富秦白首结为异性兄弟。

    种种算计，布置了近十年，最后依旧被天命所阻，若非彭祖现身，顾修云早已化作一堆白骨。

    他的目光越发悠远，心神也飘到了秘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这一刻，顾修云心中浮现无数画面。那是秘境世界里凡人的所见所想。

    修复第七颗命星珠，他的天命族神通又增强了一大截，已经不亚于自身前世。

    几乎一念之间，就能感应到无数凡人的过去未来，天机变数。

    千人，万人，每一个凡人的所思所想，都在顾修云脑海中回荡，他们的过去，未来，像是一幅清明上河图，随着画轴卷开，一幕又一幕，看不到尽头。

    换做前世，顾修云虽有这般神通，却因为心神之力所限，根本无法承载，但如今他的灵魂不亚于开脉五重天，甚至已经接近六重天。

    如此强大的心神，自然能承受海量信息。

    这一刻，无数景象，交错在顾修云的脑海里，渐渐化作一根根细线，牵引着无数凡人的过去，指引着他们的未来。

    而那些丝线，结成一张大网，密密麻麻，遍布整个秘境世界。

    “这，就是天地的本质吗？”

    顾修云心中茫然，他仿佛是一个懵懂的小孩，刚走出井口，望向天空。

    那一根根丝线，凝结成无尽大地，缥缈天空，世间万事万物，皆由丝线组成。

    这些丝线彼此交错，偶尔联结在一起，又在某一点分开，有些甚至生生世世，未曾分离，那是一对宿世鸳鸯，彼此的情丝，散发出无暇的光芒。

    不知不觉，顾修云盘膝坐下，身周弥漫着淡淡的道韵。

    ……

    过了不知多久，飞舟落在彭泽湖边，两位大祭司从舱内走出。

    “飞了足足一日，终于抵达彭泽湖，”炎湛大祭司望着湖面，松了口气，“幸好此处没有被天外邪灵扫荡，否则就麻烦了！”

    “离空门长老重伤未愈，就是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到彭泽湖放肆。”真煌大祭司淡声笑道。

    “此话有理。”

    彭泽湖被大阵封锁，其内又有许多玄光台祭司坐镇，就算拂松长老潜伏在附近，也看不出阵内到底有多少强者，又怎么敢以身犯险？

    如今的拂松长老，虽然肉身恢复，但实力相比进入秘境前，连三成都不到，自然不敢跟八目神教硬碰硬。

    “惜命道友，时间紧迫，我们赶紧拆解大阵吧！”炎湛大祭司呼喊道。

    一声落下，顾修云却一动不动。

    “惜命道友？”

    两位大祭司面露疑色，走到顾修云身旁。

    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顾修云身周弥漫着浓郁的道韵气息，那气息之浓烈，几乎不亚于同时施展数种道韵秘术。

    “惜命道友这是怎么了？”炎湛大祭司一脸疑惑。

    “如此浓烈的道韵气息，看样子，惜命道友是顿悟了！”真煌大祭司沉吟片刻，方才开口。

    “顿悟？”

    “应该没错，”真煌大祭司沉声道，“我曾在典籍上见过关于顿悟的记载，那是一种近乎天人感应的状态。顿悟时，心神与大道贴合，对天地奥妙的理解不断加深，即使只有片刻，也抵得上数月的修行。”

    “想不到惜命道友竟能有这番机缘，老夫修行至今五百载，也没有体会过顿悟的滋味。”炎湛大祭司感叹道。

    “顿悟虽难得，但我等有星台与玉泉洞天等修行宝地，又有神目相助，倒也不必太在意。”真煌大祭司神色淡然。

    八目神教虽已衰落，但留下的宝物，每一件都超乎世人想象，单是玉泉洞天，就有着不亚于顿悟的玄妙效果。

    “话虽如此，惜命道友难得陷入顿悟，我等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炎湛大祭司向飞舟外走去。

    真煌大祭司盯着顾修云瞧了几眼，摇头一笑，也转身离开。

    ……

    顾修云这一坐，就是九日。

    他的心神在无数丝线中徘徊，观察着世俗凡人的生老病死，过往未来。

    偶尔有一根丝线忽然出现波澜，那是与修行者发生了交集，因而脱离天地命数。

    这些丝线密密麻麻，根本数不清有多少根，而它们，都来自世俗凡人。

    以顾修云的心神力量，只能承受人族生灵的命运丝线，至于野兽、昆虫、树木乃至那些微生物，数量更加庞大，即便他突破到斗霄境，也无法感应所有的命运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