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控制

    “可恶！”席森抬起了燧发枪，但叶擎只是经过他身边，轻轻地拍了他肩膀一下。

    “走吧，他们只是尽职地贯彻了我的命令而已，没什么需要受责，席森，快点载我回城，我要知道发生什么事！”

    席森重重点了下头，最后撇了曾经在剑龙巢、盗龙包围、翼手龙口下并肩作战的战友狠狠一眼，最后一个退入吊舱中。

    紫藤望着侧门慢慢关上，冲着张开口，可下一刻她却没发出声音来，只是摇了摇头退到山壁的阴影之中。

    ……

    ……

    “紧急起航！”叶擎与席森一边在过道上跑着，一边冲身边的少年兵大喊。

    推动蒸气飞艇的四个燃石锅炉由于被喂进大量燃石而火光猛蹿，大量蒸气压逼着各个部件启动，吊舱后那巨大的螺旋叶旋转起来，峡谷里马上飞沙走石，人人奔相走避。

    蓄蒸灯由红转绿，此时叶擎两人刚好赶到舰桥处，身为艇长的席森见状马上大喊：“升空！”

    吊舱两侧之下的排气百叶窗立刻射出两排雾气，飞艇缓缓向上爬升，但由于不像是城里有助飞钢铁巨臂辅助，席森指挥技术再好，也无法避免飞艇左右摇晃，不断地把两边山壁的泥石刮落，也把那好端端的光洁闪亮的气囊表面弄成一块黑一块黄的。

    看着快到嘴边的肉要飞走了，罗朴气得脸都涨红，“快点！射击，把所有火炮调过来！”他一边愤怒命令，一边用他的古怪武器不断射击飞艇，但火枪弹丸的威力不足以穿透飞艇的钢铁身躯，只能在上面留下淡淡的弹痕。

    罗朴的火枪或许不需要理会，但由叶擎原先带来的60mm火炮却不能这样了：由于距离太近，炮手们几乎不需要瞄准就发射，3磅的爆破弹呼啸而出，在飞艇上长出一朵朵橘红小花。

    飞艇之内一片混乱，常规的汽灯由于环艇气管其中一段被打断，通通熄灭，应急的红黄铜油灯随即被点亮起，油灯下映着一张张惶恐的少年脸，警报声从吊舱那头传到这头，扰攘不已。

    “撑着啊，一定要撑着！”席森抄起铁喇叭传声筒，冲着锅炉室的通讯兵大叫，大滴的汗珠从额头上不断滚落。

    叶擎从舰桥指挥座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拍着席森的背脊，“撑不撑得住可不是那通讯兵说了算，席森你冷静下来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什么热豆腐？不，少城主，我怕，那个……”

    “你忘记了飞艇的艇载大炮了？”

    “啊！”席森双眼简直在焕发光芒，他马上抛开手中的传声筒，又从壁上的传声筒架子里夺下连接着炮舱的传声筒，命令如闪电般落下。

    绞盘转动声音大作，齿轮在咬转，锁链在抽动，边缘装有一圈铜钉的黑铁挡板缓缓升起，升起的力带动装在预设轨道上的铁炮向前推，八根乌黑铮亮的炮管从吊舱里伸了出来，正对着两旁山崖。

    “不要瞄准对方，只炮击山壁上沿就好了。”叶擎慢慢走近舰桥的落地玻璃幕墙，看着外面的世界。

    席森有点疑惑，“这样岂不是造成不了伤害？”

    “毕竟大家都是布雷诺城的人……”话未说完，突然整艘飞艇颤动，舰桥里的人也被跌得七歪八倒的，警告的长鸣喇叭声从机关室那边传出，响亮着整个吊舱。

    通讯员放下传声筒，紧张地叫道：“刚才有两个气密舱被打破，气囊蒸气损失14.73%，爬升速度减慢12.8%！”

    “赶紧开炮吧席森！给点压力他们看看！”叶擎摸着头爬起来，此时蒸气飞艇却刚好升出峡谷，吊舱与山崖持平，在叶擎的面前的山崖那边，居然站着罗朴那魁梧健壮的身躯。

    “罗朴……”

    “曾沧海！”

    两人彼此发出凌厉的目光，仿佛要把他们之间隔开的落地玻璃幕墙都打烂。

    ……

    ……

    “开炮！”席森的喊声打断了叶擎的凝视，他背过身子，同时间吊舱8门火炮炮口齐齐闪烁，烟霞腾起，炮弹击中两边的山壁，顿时间炸得黄土飞扬，少年兵们纷纷抱头鼠窜。

    罗朴之前也吓得往后一扑，但在尘埃中他很快就发现了叶擎只是吓唬而已，马上就又拉回炮手们。

    “发射发射，曾沧海只是吓唬你们而已！开炮！不要让他们起飞！”

    少年炮兵们受罗朴压力不得不继续坚持原位，但他们明白到自己这条命算是少城主放过了，不少人都知恩图报，悄悄地把炮弹引线延长，一发又一发的爆破弹只是凭着冲击力打凹飞艇的一块装甲什么的，然后在往下掉落时才爆炸。

    一时间，虽然两边山壁火光不断，硝烟冲天，但更多的爆炸却只是跟在蒸气飞艇之下，就像是庆祝着新艇升空的礼炮般，终于在这无害的火光之中，蒸气飞艇腾飞到足够高度，带着一身浓烟往穹苍飞去，渐渐化作一个黑点。

    看着远去的飞艇，罗朴拍了拍身上的尘埃，咬紧的牙关发出滋滋摩擦声音，但很快嘴角又露出了笑意，“命令它们出发吧，能俘虏就俘虏，我还是比较想看堂堂少城主落魄的样子。”

    “是！”身上的少年兵齐声应道，迈着匆忙的脚步远去了。

    “来得这个世上，我就不相信命运，凭什么一出生我便要服侍你们一家人，”罗朴喃喃说着，斗大的眼睛中闪烁着异样的恐怖，“没有人能把阴影投在我的身上，没有人能挡住照耀我的阳光，没有人！”……

    “航速10节，残余燃石总量还能提供4小时航行。”通讯兵读着数说。

    席森点了点头，紧张的表情渐渐纾解开来，“足够了，返回布雷诺城才不需2小时，现在只需小心这一带的翼手龙好了。”说完返回叶擎身边报告着这一切，别看席森一脸小白脸娃娃相，当起艇长来却是有板有眼。

    “席森啊，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要冒这么大风险来救我？”叶擎听完他的报告，却把话题转向另一处，“罗朴的话用扩音器说的，相信你也听到了吧，万一他的话是真，那么岂不是陷你于不复之地？”

    席森笑了笑，笑容很真挚，“这个没多想，席森从小无亲无故，曾城主不仅把席森从龙口中救回，还把席森收留在曾家，甚至传授控制蒸气飞艇的方法，这些大恩就算粉身碎骨席森也是要报的！”

    “唔……有情有义啊，以后空军提督的位置，准是你的呢，内定！”叶擎开怀说着，心中却有点遗憾，原来唯一一名部下对自己的忠心，来源也是父亲的恩惠而已，看来要笼络好人心还需要好好计划，单凭什么王八之气还是不够的。

    席森的事刚说完，叶擎又开始担心起家里事情了，倘若如罗朴所说一样，那么现在他们还飞去布雷诺城岂不是自投罗网？不过不回去的话，脱离了这唯一的人类社会，在这茫茫林海之中也根本存活不了下去，更不用说这片林海还有大量龙类出没。

    这半年来，父亲多次跟莫里斯争吵，往往到最后都是不欢而散，而每次父亲领着城市军团出外征战时，莫里斯叔叔却总借故过来打听消息的，而且听贝鲁斯说，城市军团几名将领还总是深夜夜访莫里斯，父亲征战在外没多发现，怎么自己就察觉不了呢！

    叶擎此时极为后悔自己的政局敏锐性，实在太差了，居然没发现到！对啊，历代无论是帝王还是总统什么的，总有有些秘密情报机关在啊！麻雀虽小，但这五脏可要俱全呢！正在懊恼时，突然警报声大作，惊得他一屁股弹起。

    “从、从五点钟、七点钟方向侦察到有蒸气飞艇接近！”通信兵放下传声筒扭头说道，脸上恐怖之情满溢……

    原来罗朴早留有一手，两艘与叶擎乘坐同型号的蒸气飞艇匆忙从密林中出发，一左一右地往叶擎的飞艇包围过去，三艘飞艇追逐的声音并不小，引得下面林中的龙类、爬虫类纷纷抬头，好奇地看着三个银色小点上演着生死竞速。

    三个小点就着风向呈顺时针螺旋前进，在苍茫的蓝天中留下三道白色轨迹，但追逐不过半小时就迎来了最后的终结：叶擎所乘坐的“布雷诺47”号由于两个气密舱被毁，航速顶天了就11节多点，面对着同型号正常航速13节的追踪者，很容易被逼入炮火攻击范围之内。

    一般来说，这个世界的蒸气飞艇攻击方法与叶擎穿越前的时空17、18世纪战舰作战差不多，火炮除了射击昂角度可以调节外，位置是固定的，必须靠整艘飞艇转向来调节，也就是要靠侦查员、舵手、炮术官、炮手等数个职位充分合作才成。

    但在17、18世纪那种海面上的平面炮击准成已经那么低，在此个时空，可以有八个方向移动的立体空间就更加难以射中了，更不用说还要爆破弹爆破时间恰好一致，为此一般蒸气飞艇之间的作战都是尽量挨近对方，以求密集的炮弹能有一两发幸运地砸中对方薄弱气囊，而不是取火炮最远的射击范围。

    不过这些都是理论上的说法啦，毕竟布雷诺城建城这么多年，都未发生过飞艇互相追逐炮击的事情，平常与翼手龙对抗也仅仅是以撞击驱散、火枪手从枪口射击而已，因此这一次飞艇间的决战，陌生感就使得双方面的人都惴惴不安。

    炮击战开始后，整个穹苍就像是被点燃了一般，橘红色的火焰不断，三艘蒸气飞艇像是互相较量的老鹰般，互相争夺着彼此的上风位以求居高临下地射击。

    几轮炮弹你来我往后，三艘飞艇之间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不足600英尺（182.8米），彼此的火枪手已经守候在射击翼上――气囊两侧的露台防御走廊，这是沿用过去一直的对抗翼手龙群战术，只要进入300英尺（91.4米）的范围内，便会火枪齐发。

    “请放心，我们会保护少城主您的。”席森说着，他身为艇长也背负一根燧发枪，准备随时支援射击翼。

    刚才一直处于沉思中的叶擎却摇了摇头，“席森，命令布雷诺47号往地面着陆，打出停战灯号，放弃抵抗。”

    席森怔了一下才大惊地叫道：“啊！为什么啊，难道少城主你想放弃吗？什么都好，先回布雷诺城再算吧！”

    叶擎站起来，慢慢走向舰桥的门口，“我没放弃，只不过我不想兄弟们陪我一同去死，你受过我父亲大恩所以冒险救我，但不是所有人都欠我家这份恩情啊，你看！”说着在叶擎指引下，席森向着留在舰桥里的众少年兵看去，当提到投降时，虽然他们很想继续装出忠诚模样，可稚气的脸上还是难盖逃过一劫的兴奋感。

    “而且，”叶擎回到话题上，“蒸气飞艇里面不是准备了逃生用的滑翔机吗？在空中那个已经足够了。”

    “不过少城主，这样万一城里真的要捉拿你……”

    叶擎摆摆手，没再理会席森的劝说，他快步跑过吊舱的主廊道，一直从最前方的舰桥来到尾舱中，里面正摆放着两架前置螺旋叶滑翔机，头向着外面，滑轮置在固定的凹槽跑道上。

    那所谓的前置螺旋叶滑翔机，并非一般只靠风力推动的简单木结构装置，而是在机头位置添加了小型储蓄型锅炉，然后是双层的木质两翼结构，两翼前缘是活动风板，活动的丝线由驾驶舱去控制，可以起到调节机体速度作用，说起来这种机型，与一战时期的飞机还蛮相似，就是更为纤细一点。

    就在叶擎坐在驾驶室准备起飞之时，突然后面噗通一下，扭头看原来是席森也凑过来了，那副阳光的脸上笑嘻嘻的。

    “这种滑翔机起码要两个人才控制得好啊。”

    “我可以控制得好啊！”

    “不要固执啦，”席森跳上后面的辅助机位，戴上了防风镜，把几个微调的按键拍下，“一切准备就绪！”

    叶擎无奈地点了点头，把后舱舱门机关把手一推，那整块的舱门立刻向后扬开，激烈的风倒灌着进来，他顶着烈风继续松开了固定滑翔机的铁夹，接着跳上滑翔机，手按在一旁的推送长把手上。

    “起飞！让罗朴来吻我们的屁股吧！”

    “吻我们的屁股！”席森也跟着大喊！

    蓝天之中，长长的蒸气飞艇之后突然退出一个小点来，在退出的瞬间滑翔机的锅炉轰鸣运转，机头的螺旋叶随即快速转动，他们加之于之前蒸气飞艇的速度，一下子就超过了三艘蒸气飞艇往前方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