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虚名不为实
那劫走拜桃琴的高手轻功极高,形骸追踪许久,始终不见此人影子,但说来也怪,地上却留下显著的足迹,且都在一目了然的空地间。形骸暗呼侥幸,提速加快步伐。 追上山路,约莫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四周矮山环绕,夕阳缓缓落下,投射出血色红云。 山中蝉鸣,吱吱响着。河边蛙叫,呱呱传来。晚来风愈发急促,吹得树叶哗哗做声,无尽落木萧萧而下。形骸抬头望着茂密的树叶,似乎被罩在一张大网中,因此隔绝了天地。很快,余晖消失,天色暗了下来。 只听拜桃琴喊道:“青云爵爷!” 形骸见十三人从树后现身,立于树枝、山坡之上,手持那翡翠法杖,对准形骸,来者皆穿黑袍,蒙着脸,拜桃琴神色惊怒,受缚被绑,跪在一人身边。 形骸登时醒悟,道:“你们是冲我来的?” 众人哈哈大笑,一老者说道:“不错,武状元,你好生碍事,又杀了咱们的几位同门,因此非杀你不可,合利师兄说了,非但要捉这丫头,还需务必将你除去。” 形骸漠然道:“大唐派里,哪个是你们的内应?” 老者一愣,旋即笑道:“你倒也不傻,竟猜到了此节?那木见已被咱们收买,你徒儿与那对母子也必成了咱们俘虏,不过你也不必着急,咱们很快便送你上路。” 他话一出口,众人将那翡翠杖子往前一送,数道白光落下,地面乒乒乓乓,烈焰纷飞,震得树木摇晃。这兵刃以燧冰为弹,极是猛烈,爆炸之后,下方浓烟滚滚。拜桃琴看的大哭起来,喊道:“不要!” 老者潜运真气,听下方声息,什么都听不到,料定形骸必然活不成了,哈哈一笑,说道:“咱们这火杖厉害无穷,管他什么武状元,大宗师,轰击之后,叫他尸骨无存....” 突然间,一道雷电打中老者,老者经脉酸麻,摔落在地,顿时头破血流。形骸落在拜桃琴身边,拜桃琴喜出望外,喊道:“爵爷!你没伤着?” 形骸点点头,望着周围敌人。众黑袍人大惊,急着填塞燧冰弹,形骸左手往两边连连拍打,十二道雷电打在敌人身上,敌人身上登时散发焦味,接连坠树。咔嚓咔嚓,有多人脖子折断而死。 忽有一人喝道:“好道法!”他躲开雷电,举起火杖,燧冰如连珠般发射,形骸还以一招飞火流星,轰隆一声,半空中火焰扩散,好似一轮红日。 那人不想自己这连珠火弹杖法竟奈何不得形骸,立刻深吸一口气,杖头飞出一枚更大的燧冰弹,此人功力深厚,竟能用自身真气增强火杖之威。但形骸左掌推出,一声巨响,那燧冰仍在半空中炸开。 敌人大叫一声,跳了过来,形骸提起拜桃琴,往远处一棵树上一扔,拜桃琴长声惊叫,稳稳落在一根大树枝上。敌人将那翡翠法杖当做近身兵刃,劈向形骸脑袋,蓦然间,杖头火焰如扇般罩下,端的是攻守兼备的招式。形骸使遁梦功夫,避开这严密广泛的一招,随后一拳打在那人胸口。那人身子飘开,双足踩上另一棵树,呼呼喘气。 形骸见此人身上龙火熊熊,当是第六层境界,眼眸纯是银色,招式更是奇特,颇有一代宗师的风范,摇头道:“你这招式不是患病牡丹剑,你更不是地仙派的人。” 拜桃琴道:“不错,你....你到底是谁?这翡翠杖子到底是哪儿来的?” 那人冷笑道:“此杖是由我所创,委托大唐派新近铸造的厉害兵器。” 拜桃琴怒道:“原来...原来一直是大唐派在从中捣鬼?你是大唐派的高手?” 那人摇头道:“区区大唐派,怎容得下我这尊神?”倏然挥手发弹,此招说来就来,全无征兆,拜桃琴连眼都未眨,那燧冰弹已离形骸不远。 形骸使遁梦功,左臂一切,那燧冰弹方向偏斜,在形骸下方炸响,那大树足有五人合围之粗,但也哗哗作响,从中折断。形骸身形飘起,躲到一棵树后。 那人见自己这杀人无数的“闪电火光”功夫竟然无效,心下惊怒,他双手握紧火杖,火杖尖端升起六片火云,就宛如长出六片火翼一般,此招叫做“金翼凤凰枪”,他以毕生功力注入这火杖,以至于威力剧增六倍,势不可挡。他大喝一声,火杖中刺出一根数十丈的金枪,直朝形骸藏身的那棵树袭去。金枪刺穿树木,那树木上下火光一闪,顿时化作焦炭。金枪继续朝前,又刺穿了十余棵树,树木尽皆焚毁。 就在此时,形骸到他身后,一掌打在此人背心,此人口吐鲜血,大骇之余,奋力一跃,竟主动往下跳。但他尚未落地,形骸已站在他面前,此人大惊,全力挥掌打向形骸,形骸与他对了一掌,此人“哇”地一声惨叫,横着摔入树丛之中。 拜桃琴笑道:“胜过他啦!胜过他啦!” 形骸暗忖:“此人武功兵刃无不精强,绝非等闲之辈。且看看他到底是谁。”他已对此人使出逐梦功夫,于是追赶上去。 奔至一半,刹那间,地面变得滚烫无比,白烟喷涌而出。形骸一凛,赶紧上树,将拜桃琴提住,只见大地裂开,树木连连倒塌,形骸不停挪动,再无暇追赶那黑衣人。 拜桃琴惊呼道:“这怎么了?” 形骸道:“是龙脉剧变,找到了,就是这里!” 拜桃琴道:“什么‘就是这里’?” 形骸答道:“我要找扰乱龙脉的地方,想不到就在此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拜桃琴见下方水汽茫茫,惨然道:“下去定然会被蒸熟了。” 形骸摇头道:“有我在,决计不会。你留在这儿也是死路一条。”说罢使北风巨人,口吐寒霜,吹散热风,见地上裂开个大洞,无数道裂缝向外扩散。热气从裂缝中涌至。 拜桃琴吓得泪水直流,道:“你若害死了我,我做鬼也与你没完!”形骸不答,使放浪形骸功,用蓝翡翠裹住拜桃琴,又不断吐出霜雪,跳入洞中,抓住岩壁,径直下坠。 约莫三十丈后,两人脚踏实地,到了地下深处,这儿的热风已消减了不少,反而甚是阴冷。拜桃琴见一条地下河水奔流而过,河水中隐隐闪着紫色光芒,湍急无比,仿佛连山都能击垮,她道:“这是什么?” 形骸点头道:“这就是龙脉了,这居然是一条水行脉。这脉象乱成这幅模样,将热气统统逼往地面。” 经他这么一说,拜桃琴只觉寒冷异常,连龙火炼体功都无法承受。形骸撤去她身上那蓝翡翠,换上红翡翠,她便好受许多,身子暖和起来。拜桃琴不由得钦佩,道:“你倒也并非浪得虚名。” 形骸道:“虚名实名皆无关紧要,那祸端就在前头,你跟紧我。” 拜桃琴道:“喂,我不去可不可以?以免打斗起来,殃及池鱼。” 形骸厉声道:“一来我是你长辈,你当叫我爵爷!岂可如此无礼?二来你不能离我太远,不然这翡翠甲胄失效,唯有更加受罪。” 拜桃琴嗔道:“你刚刚不是说虚名实名都无所谓吗?” 形骸被她一呛,答不上来,提起她迈步救走,拜桃琴吓了一跳,道:“野蛮人,莽汉子,你对本姑娘温柔一些!” 形骸瞪目道:“我是你救命恩人,你们地仙派的弟子便如此不懂礼数么?” 拜桃琴道:“我自然很感激敬重你啊,但我天生不爱客套,在外人面前,我定会好好谢你,但咱们已是熟人,就不兴这一套玄虚啦,就好比夫妻一般,相处久了,谁会总说情啊爱啊的,害不害臊?” 形骸心想:“这丫头胡闹起来,不在白雪儿之下。”但白雪儿喜欢想象缠绵纠葛之事,这拜桃琴大大咧咧,性子随随便便,倒也算得直爽。 他问道:“你这些话是跟谁学的?” 拜桃琴道:“是利阿姨。” 形骸摇头道:“她教的不对,将你引上歧途,咱们龙火贵族,出生不凡,更应当知书达理。” 拜桃琴嗔道:“我才不喜欢咱们龙火贵族那一套,喜欢利阿姨所说的话。利阿姨说咱们十大宗族往死里教小孩,母子之间仿佛君臣,言语虚伪,一板一眼,全无亲情,很是不对。” 形骸从小到大受宗族严厉掌控,一言一行皆不得自由,听得此言,不由点头道:“她能有这番见识,也算很不简单了。” 拜桃琴道:“利阿姨说她受够了龙火贵族那些条条框框,此生再不愿受半点拘束,所以她虽是贵族身份,却执意跑到这远离皇城之处开一座青楼。她遇上喜欢的人,就陪那人睡觉,给那人生娃娃,也不管那人是好是坏,武功是高是低。” 形骸眉头紧锁,道:“这可大错特错了,你这女娃娃天性不坏,不可学她这般放纵。” 拜桃琴道:“可是咱们圣上也是这样啊,国内龙火贵族的男人里头,三妻四妾的也大有人在,我爷爷就有八房姨太啦,咱们这些女子,为何不能如此?” 形骸道:“你要学好的,不可学坏样。敝如我虽贵为伯爵,却仅有一位挚爱之人,与其余女子全无瓜葛。” 拜桃琴顿时兴奋起来,笑道:“是吗?那女子是谁?” 形骸想起孟轻呓是自己家族祖宗,说起来全无光彩,哼了一声,不复多言,脚下又加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