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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的志向呀,十年内要干的?”风月笑,“原来不是放牧养马呀!” 刘启想想,打仗还是得养马,就说:“再用十年养马。” 阿雪乐呵呵地替他算帐:“四个十年,就是四十年,你都老啦!” 刘启无奈地说:“十年,只有十年呀,怎么会四十年?” 阿雪弄不明白他是怎么算的,埋头算起帐来,这么简单的加减,怎么能算错?疑问连连。刘海一直微笑着看,没什么激动不激动的,只是说:“这是典型的商人,把剑坊与国耻连起来了。” 那男子开始一把剑、一把剑地介绍,比较丁家剑与冶炼大族郭家剑的不同,接着说起中间剩下的那一把剑,说完之后,选出五把宝剑,声称将这几把宝剑送给长月城的好男儿,是好汉的到场上来拿。 刘启差点真上去拿,直到一条好汉打着赤臂上场,方知道是打架的引子。 正说着,身后的汉子借路,边往上走边说:“赢了宝剑,明日我就去投军。我真想去投军,身强力壮,怎么能不去从军呢。” 台上主持的男子大喜,拉了他站到第一个上场的大汉面前,简短有力说:“两条好汉旨在切磋,要把住分寸哦!” 杀猪郎在台上斗半晌,靠一身的蛮力,连赢三场,得到宝剑一把。 他气喘吁吁地回来,听到刘启热情大喊,就回来站到刘启身边说话。刘启很想上去斗一番,却没有去成,就在下面看,一直看到赠品送尽,剑会散场。他们一家人兴致勃勃回家,刘启使劲讲他新认识的屠夫朋友,讲他丢了木剑,按抱别人的头往下压的打法,反着剑用木柄砸人的杀猪一刀。夜色中都是赶着回家的人,也都很兴奋,声音都震出风来,把悬挂的“气死灯”吹得左右摇摆。 这是下雨的征兆,果然,尚未走到家,天上飘起雨滴。 大大小小都走得飞快,很快接近行馆,门房里没人,只有一盏油灯在忽闪忽闪地发亮,外面地上丢着一大堆东西,谁也没有在意。刘海还好心地喊儿子,说:“这么晚,还要下雨!我们等他们出来,帮他们挪挪东西,好不?”花流霜和章蓝采冶都停了下来,一留意,看着有些眼熟,再看,果然是自家的东西,不禁都吃惊道:“还要替谁搬?这是我们家的东西!” 刘海不大相信,笑道:“怎么会是我们家的呢?” 刚刚说完,他也分明地看到两本散在地下的线装书,家里独有的奶桶,怪异得说不出话来。 章蓝采已经盛怒,觉得是那门吏欺人太甚,一脚踢在门房的枣木门上,大叫:“出来!” 上面扑簌地掉着灰,门大响了一声,差点儿整个倒掉。 花流霜把她拉回来,说:“别动气,气坏的是咱自己的身体,总也要给个说法吧?!” 刘海喝道:“这也太欺负人。”他喷了一口怒气,大步走进去,刘启也连忙跟上去。两人都听到几声马嘶,和人的“唉吆”声,脚步加速,来到跟前,只见几个人正往外拽马。刘海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冷冷地问:“你们到底是官家还是贼?这是要干什么?!”门吏从一侧走来,提了一盏灯笼,说:“晚些时候,一些立功的将士们和地方官员都要入京觐见,不让多占舍房。” 刘海问他:“我们晚上出去时怎么不说?要说立功,我也立有功劳……怎么,文书上没有是么?” 门吏拧着道理:“我当然说了,怪你没长耳朵!你的功劳,你什么功劳,花钱捐了个官,跟着军队跑了几跑,能和人家打败大棉人的将领们比么?” 刘海差点想拧下他的脑袋来,却强忍不发,缓和说:“等明天早上行不行?!” 门吏理也不理,自顾说:“老瓦,怎么还没赶马出来?” 父子顺着他的声音扭头,只见几个差役拽了刘启的马,从旁边的槽口棚子里出来,缰绳都勒进马鼻子马嘴。门吏看着几人赶马,不屑一顾地说:“有些人就不知道好歹,你给他好地方住,他没个表示,连句好话也不说。这儿大员住的地方,看马棚,看摆设?没一点眼色,还做官?!” 刘海拉住要冲上去的刘启,把声音软下来,说:“什么意思?!” 门吏说:“你说什么意思?规矩不懂么?!” 刘海和气地说:“那要怎么样吧?!” 门吏几个差役那儿看看,伸出指头,贴一贴面额,漫不经心道:“拿个十几银,我让你住一个月。” 刘海故作惊讶地问:“你不是说要腾房舍么?!” 门吏嘿嘿道:“这你不要管。怎么说,你这大大小小出去住,那花费要多少?!我知道你有钱,你和那姓张的不一样,看这好些匹马,膘实的——” 刘海笑了起来。 门子也跟着笑,说不出的猥琐。 两个人一个高,一个矮,最终对着脸来。 刘海却突然收住笑声,厉声说:“你做梦吧。我是有钱。但不会白给你。”他不容置疑地跟刘启说:“去,到你阿妈那,说一声,今晚我们出去住客栈,找不到就露宿。”他说完举步上前,提胸抓上一个差役,甩在数步远,低沉怒喝;“滚!” 门吏一转身,跑到远处,慌张地说:“咋啦?!你想打人?我可告诉你,这是朝廷的行馆,不是你一个捐来的从六品能撒野的地方。不要以为你混两天军队就武功盖世,我告诉你,单是我一声招呼就能叫来一队兵。” 刘海看一看前面的差役,见他还在拼命地拽马缰,一手拉回缰绳,一脚踏过去,中在那差役小腹。 差役抱着肚子滚到一边,哎呀直叫,吓得别的人都远远绕着。 门吏就站在外围跳:“我知道你是个带兵的,你还真敢在这儿耍大刀?!” 他也是干吆喝,干指手,最后扎成鸡架喝:“我让你自己搬。你要是再敢撒野,那我就报到京府提督衙门,逮起来你……” 刘海哼一声,说:“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门吏说着说着,带着人走,却没有向外去,而是向着深院。 刘海看着他们的背影,跟赶上来的家人说:“县官不如县管。收拾东西吧,待会儿找家客栈住!” 几个人气呼呼地吵嚷,却很快把三辆马车弄出来,看也不看就把瓶罐,用具塞进去。第一辆马车装好,刘启就把第一辆赶到外面。 出了大院,他把马车依着路边停放。马儿走动朝后面退,突然“咯噔”一声,撞到了什么东西。 刘启跳下去,看到那得了宝剑的屠夫推着独轮小车,身子歪歪扭扭,他问过这个屠夫,知道他叫张二牛,惊悉地说:“二牛哥。没有撞坏吧?” 张二牛摇头说:“没有。我喝高来,走路头晕。” 刘启帮他把独轮车和马车分家。 张二牛不是很醉,也感到高兴,问他这是要干什么。 刘启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只见他突然上前一步提胸,把两只手往怀里一窝,迟疑片刻,大声说:“小弟。我家还有的住。住我家。我家房子宽敞了去,一家房客是刚刚退了走人。” 刘启心里大喜,一溜烟跑回去,告诉阿爸知道。 刘海听说,还准备让刘启推辞,眼看天又下起雨来,这才点了点头说:“好吧。” 他们踏上路子,几经波折的雨开始下起来,开始像些绿豆,接着像黄豆,片刻之后,闪电开始用撕裂夜空来开路,好在张二牛家离得不远,众人急急忙忙,一阵子就把家当给拉了过去。 张二牛家的院子蛮大,房屋也不少,感觉一点也不像是杀猪人的户室。 他有一个瞎眼的母亲,白发苍苍,有一个叫杨小玲的贤惠媳妇,漂亮文静,然而邻舍都说她很厉害。 一家人在张二牛家里住下,很快就和他们熟活。 刘海此次进京,功劳也是未赏,据来前大皇子说皇帝还要陛见,然后赏给实职,却没想到一直没有安排,他不缺钱,本来打算看片宅院,买下来修葺一番,好在京城安个家,却因为这事儿搁着,也不知道朝廷什么意思,会不会把一家人撵回去,也就没有把看宅院当成头等事儿。 一家人在这儿住下,除了读读书,走走看看稀奇,再没有别的事干。 刘启也时不时帮着张二牛杀猪,中午吃饭时,跑去为他看看摊儿,有时也兼顾卖肉,有些似声似熟的人都把他错认为张二牛的弟弟。 二牛家靠近东市,肉摊也摆在东市,城里的东市也偏重牲畜、肉类、皮毛和其它的土特产。后来城郭越扩越大,市场职分已经模糊,东市也有了各种商铺和各式的作坊。刘启中午去找二牛,是自卖消暑品的摊位前经过的,到时二牛正在给人家剁肉,只见他穿着无袖小褂,脖子里带了个毛巾,左手拿剔骨刀,右手拿剁刀,配合着剔骨头,一身精壮的肌肉鼓来鼓去。 几个妇人站在他案子前面徘徊,指着肉商量价钱,而紧挨着二牛的另一个摊子却无人问津。 有个妇女很快挑中一块肉,让二牛切给她,二牛剁刀一轮,划下来,用另一只尖刀扎住一甩,就把肉挂到秤钩上。 旁边摊子上的小伙子只是一个劲地盯住二牛看。 刘启接近的时候,听到二牛给那婆娘说:“大姐,我帐算得不好,只能按整斤算。这是二斤二,我算你二斤,一个大钱四个子。”二牛算账不好,不算零头,恰恰能吸引到前来的客人。 客人往往盯着他,就等他手下一刀多出,然后截个整。 刘启不声不响地来他旁边忙帮,一个妇人喊着要割点油,颇不快二牛的反应慢,自己想去抓刀子划板油,却拔不起来。 刘启慌忙跟割油大婶笑一笑,拔出刀子,看也不看给她割了一大块,用和二牛一样的算法算给她。 两个人终究胜过一个。 终于,案子前终于没了人。 旁边的小伙子趁机哼了一声,走过来,半羡慕半妒忌地说:“二牛,你咋抹了香油呢?每日我给你比着出摊子,就是没你卖得快。” 刘启的“苯苯”不老实了,蹑脚踏到那小子的摊子旁。 小伙子自己摆着道理,说二牛今天又不对了,刚才那个女人明明是先看他的肉的。他说得口沫横飞,连愤慨到讨伐,却不知道刘启的马已经把嘴伸上肉案。刘启指指他的背后,想出去为他赶开,因被车辕撑出来的棍子和小角的身体堵住,不禁大急,说“马要吃你家的肉啦。” 二牛也看到了,也慌忙说:“快,快,赶开它。” “是呀,马是吃草的,连肉都吃。”小角却不相信,再次影射二牛说,“人人和你出一块都干不下去,再这样,我也得跟你翻脸。” 二牛眼睛往马跟前望,不紧不慢地问:“总不能别人看了你家的肉,我就不能卖给他吧?为啥我的肉卖得好,你心里能不明白?” 小角拉他回来补充:“那咋啦,你不能装不会算账,总按整的算吧。你吃亏是小,老子也得跟着吃亏,多人家一些有能耐么?!” 二牛连忙说:“我真不会算账,不按整的,算不过来。” 小角说:“你算不过来是你的事儿,你不能碍着我的事,你他娘的还把骨头剔掉,你有病么,你剔骨头干啥?长肉不长骨头吗?!”他伸手说:“我一上午没卖出去东西,你能卖,我卖给你啦,拿钱吧?!” 二牛实心实意地说:“要说你把肉兑给我,也没甚,可你那肉老远走过去,味儿都不对,给我,我也不能卖。你这才是坏了规矩?知道为什么你卖肉卖不掉,你不守生意上的规矩。” 小角恼羞成怒,恶狠狠地说:“规矩你-妈-的尻!你是成心不让人卖,没味才怪来?!” 二牛怪他骂人,随手把他掂攘出去:“你再骂我娘?” 小角说:“我就骂你娘,咋啦?!” 刘启很是不忿,问:“你没有娘么?!” 两人火气上来,再有刘启时不时往里插话,眼看着要打架。 出摊子卖鸡的老汉正给人称鸡,丢了称匆匆过来说:“你们还有亲戚来,闹啥?二牛,你以后顾人家点儿?!好好说。” 卖凉扇的老太太也喊小角,说刘启的不老实马,在吃他的肉。 小角哪里肯听,以为老太太要哄她回去,别打架,干脆率先打二牛一拳,二牛按住他,想打他,却把手放下来,攘他好远。 卖鸡老头拦了住,小角依然不愿意,站到对面,从二牛娘骂到二牛媳妇,用词肮脏,不堪入耳。 老汉劝不住他,只好把二牛护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