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长宁帝军在线阅读 - 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 只能是她

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 只能是她

    入夜。

    书院湖边,老当家在石桥栏杆上坐着,栏杆扶手并不宽,他还是盘膝坐在那的,让人时刻担心着他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去,可他却好像是这石桥上的雕像一样,稳的不能更稳。

    老当家摘下来腰带上挂着的烟斗,熟练的在石桥上磕了磕,填上烟叶子,按了按,用火镰点燃,使劲儿嘬了几口后烟气开始缭绕。

    老人家本就是个得道成仙般的人物,这烟雾缭绕之下就又显得多了几分妖气。

    人老了,成妖也是理所当然,只是有的道行浅有的道行深,毫无疑问老当家属于那种道行当世无几人可比的大妖。

    “不用再说什么了。”

    老当家瞥了沈冷一眼:“我瞧不起的男人一共有三种,首当其冲是言而无信,小女子可以,大男人不行,第二种是见利忘义,如果男人把钱看的比义重,小女子也不行,我容不得,第三种就是婆婆妈妈......”

    他用烟斗指了指沈冷:“你这样的婆婆妈妈。”

    沈冷苦笑:“老当家这礼物太重了,实在愧不敢受。”

    “唔。”

    老当家笑了笑道:“我一直都有听闻,说水师大将军沈冷的脸皮强弓硬弩都射不穿,这世上就没有你不占的便宜,怎么,如今这么大一个便宜摆在你面前,你不敢要了?”

    沈冷道:“我占便宜那都是凭我自己本事占来的,问心无愧啊。”

    老当家一怔,然后笑道:“你这句话,是我这几年听过最不要脸的一句。”

    沈冷道:“凭本事占的便宜心里踏实,老当家这馈赠拿了不踏实,用了更不踏实。”

    老当家道:“又不是给你的,是给茶儿的,我闺女喜欢茶儿,把茶儿当闺女一样看待,那茶儿就是我孙女.......”

    沈冷:“外孙女。”

    老当家算了算,还真是,然后呸了一声:“别捣乱。”

    沈冷低头:“噢.......”

    “我们老两口只有一个闺女,我闺女只有一个闺女,所以我这一辈子积攒下来的东西都给茶儿怎么了?有谁管的着吗?”

    沈冷道:“可......”

    老当家瞪了他一眼:“你是觉得你是大将军了,就可以把我说的话当放屁?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把你扔进这书院湖里,我用烟斗按着你脑袋让你出不来。”

    沈冷苦笑。

    老当家道:“沈冷,有几句话你听我说完......我们老两口一辈子最珍贵的不是我们有多少钱财,有多少家业,而是我们的女儿,她在乎的便是我们在乎的,她珍重的是我们更要珍重的。”

    老当家吐出一口烟气:“沈冷,你最在乎的是什么?”

    沈冷想了想,回答:“人。”

    “对的嘛。”

    老当家笑道:“人最在乎的当然是人,我是个粗人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钱如果不是给人用的,那钱就没有了意义,我守着金山银山就那么看着,没有用,用这钱换成甲胄保护那些孩子们,让他们可以从战场上活着回来......”

    老当家抽完了烟,磕了磕烟斗:“你就别当我是在帮你,就当我们老两口在积德,能让那么多孩子可能多一条命,一条命就胜造七级浮屠,保几千条几万条命,那是多少浮屠?”

    他问沈冷:“老听人这么说,浮屠是个什么玩意。”

    沈冷:“浮屠就是塔,西域禅宗的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是说救人一命比造了七层高塔还要强,他们认为,佛塔七层是最好的。”

    老当家有些懵:“因果关系是啥?”

    沈冷:“什么因果关系?”

    老当家:“为什么救人一命比造了七层塔还要好?”

    沈冷:“我也不好解释。”

    老当家:“我救人一命合着就盖塔了?盖那玩意有什么用!”

    沈冷:“......”

    老当家把烟斗收起来别回腰带上:“沈冷,本来我不该多嘴,来的时候老伴儿跟我说,你告诉那个臭小子,之所以把马帮给他们小两口,是为了让他们知道,对于他们小两口来说并不是和别人一样无路可退,他们有的退,退到最后一步还有西蜀道十万大山里的马帮,这话不该说对不对?但我说了。”

    老当家从石桥栏杆上跳下来:“我觉得不该说,是因为这话显得有些过分,有些越了规矩,我又说了,一是因为我作为长辈必须告诉你们,别担心后路,后路有的是。”

    “二......我怕回去之后那老婆子揪我耳朵,疼的很嘞。”

    他朝着书院外边走:“不用送我了,前边就是书院门口,回吧。”

    沈冷:“我想送你回去。”

    老当家摇头:“我说不用就不用,别什么话都让我说两遍行吗?”

    沈冷只好停下来,俯身一拜:“多谢。”

    老当家哈哈大笑走出书院,书院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他上了车之后坐下来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些心满意足。

    “收了?”

    坐在他对面的人问。

    老当家瞥了那人一眼:“姑爷啊,你这个皇帝做的怎么做事还偷偷摸摸的,我说江南水灾需要赈灾,把马帮所有财产都捐给朝廷,你说让我给沈冷......我回去之后和老伴儿商量了一下,一是给沈冷和茶儿也是我们本来就已经想好了的,如果不是因为江南水灾的事已经做了,二是......你是皇帝,皇帝的话得听。”

    皇帝笑了笑:“水灾的赈灾款已经足够,本来就只有几十万两银子的缺口,沈冷查到的赃款拨过去后就没问题,本来这笔银子朕也没打算用于国事,这是私产,朕虽然是皇帝,可私产和国事不能混为一谈。”

    “如果是朕给沈冷的,他会更惶恐。”

    皇帝笑了笑:“傻冷子的手艺怎么样?”

    老当家笑起来:“好的很嘞。”

    皇帝:“还有没有酒量再喝一杯?”

    老当家:“陛下这是怎么了?”

    “只是开心。”

    皇帝笑道:“朕其实一直都不知道该给那傻小子什么了,能给的,国家层面之内的东西,朕都会给,可那是该给的,不是一个父亲该给的,是一位皇帝该给的,朕时常在想如果沈冷不是朕的儿子,以他的功劳得到这些现在的所得,过分吗?”

    皇帝摇头:“不过分,那就是他应得的,过去朕总是觉得给了他不少了,已经不少了,可是当朕换过来想,朕给的真的都是父亲应该给的吗?答案是不......那只是皇帝该给的,所以当初你说马帮财产捐给朝廷的时候朕就拒绝了,你可以给朕不能给朝廷啊。”

    老当家:“有个啥子区别。”

    皇帝:“有。”

    他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江山社稷给长烨,荣华富贵给冷子。”

    皇帝看向老当家:“那可是你亲外孙。”

    老当家撇嘴:“好在是我给沈冷送过去的,这要是你给送去的,他念的都不是我的好。”

    皇帝哈哈大笑:“走吧,去喝一杯。”

    老当家:“我是没有什么害怕的,别说再喝一杯,就算是再喝十杯二十杯也不是问题,只要你回去之后能搞定你岳母......”

    皇帝叹道:“朕深夜出宫还拉着你去喝酒,别说岳母大人,就算是你闺女朕回去都不一定搞得定。”

    老当家:“出息!”

    皇帝:“你行?”

    老当家:“我也没出息......”

    未央宫,皇后宫里,皇后端着菜从小厨房出来,回到客厅放在桌子上,看了一眼母亲已经等不及在那喝酒了,她笑着说道:“不等等父亲和陛下?”

    “他们俩要是没出去偷着喝酒,算我这么多年江湖白混了。”

    老太太一撇嘴:“以我对那俩人的了解,此时说不定已经去寻酒馆了。”

    皇后笑起来:“他们喝他们的,咱们喝咱们的,男人啊......其实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挺好。”

    老太太道:“你说的有道理,咱们喝咱们的,喝完了之后等他们回来,再各自收拾各自的男人,你收拾你的,我收拾我的。”

    皇后噗嗤一声:“我爹都那个岁数了,还收拾什么,由着他吧。”

    “那不行。”

    老太太道:“我不收拾他......他不适应啊。”

    皇后先是笑起来,然后醒悟过来,忽然间懂了母亲的意思,如果父亲回来母亲不闻不问,那么父亲可能会很慌。

    “其实......”

    老太太看向皇后:“你是不是有些什么话一直想对我们说,但一直都没有说,如果想说的话......今天你父亲和皇帝都不在这,你就告诉娘,你不愿意让他们知道,娘帮你保守秘密。”

    半个时辰之后,老太太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样啊......”

    然后笑了笑:“那也没啥。”

    皇后一怔,眼神有些恍惚起来。

    转天一早,沈冷回了一趟大将军府,把昨天夜里老当家给他的东西都交给林落雨:“送去东疆吧,把这马帮的帮主铁牌交给茶儿,让她保存着,将来传给两个孩子。”

    林落雨道:“你不打算用这笔钱给水师的士兵们打造兵器甲械?”

    “我的钱其实差不多够用了。”

    沈冷道:“这些东西是老人家给的,留给孩子们吧,退一万步说......让孩子们还有的可退。”

    林落雨点头:“你总算是学会为自己打算了。”

    沈冷摇了摇头:“我猜是陛下让老当家送过来的。”

    林落雨一怔:“慌了?”

    沈冷嗯了一声:“慌。”

    林落雨想了想:“东西我安排人尽快送到东疆交给茶儿,你什么时候回去?如果慌的话,你也可以尽快离开长安。”

    “我再去一趟武工坊。”

    沈冷道:“武工坊那边还有一批物资我得带走,做好了之后我就回东疆......陛下突然让老当家把这个送过来,我慌的是......陛下。”

    林落雨皱眉:“陛下?”

    她思考了一下,脸色也变了变:“陛下身体不好?”

    沈冷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低着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如此,可陛下最近的表现确实让我有些慌。”

    林落雨沉思片刻,看着沈冷说道:“去问问皇后吧。”

    沈冷猛地抬头:“问皇后?”

    林落雨点了点道:“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知道怎么了,那只能是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