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等待

    刘星野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大寒是如何处理药瓶和药片的，在这个环节里，我们证实了扔药瓶的是一个女人，不过，由于我们的怀疑对象中野亚美本来就是一个女人，所以，看上去这个环节似乎并没有帮助我们增加对她的怀疑，当然也没有减少对她的怀疑。

    我提醒大家注意一下时间点。

    我前面说过，那个小药瓶是雪停前不久被扔下来的，而从偷听到高桥龙一的电话到午饭之前，恰好就在这个时间段里。从偷听到那个电话，到换掉小药瓶，再到把小药瓶扔掉，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行动顺序，在这个行动过程中，中野亚美在我们的嫌疑人名单中依然名列前茅，而第二名的嫌疑人还远远地不见踪影呢。

    我们继续分析，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中野亚美处理完小药瓶，回到办公室。她一定表现得非常平静，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快到中午了，在等着吃饭的时间里，她看着窗外，一定略微感到有点失望，因为雪并没有像她希望的那样越来越大，反而渐渐停了。

    不过没关系，事后特高课未必会想到搜查大楼外面。

    很快，午饭的时候到了，中野亚美和平常一样，跟几个朋友一起下楼去了餐厅。

    在餐厅里，虽然她和大家说说笑笑，可是，她的目光不时在观察着坐在不远处的高桥龙一。她看到高桥龙一和大多数时候一样，一个人来到餐厅，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来，旁边的人谈笑风生，高桥龙一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这种时候，高桥龙一哪有心情吃饭呢。今天下午，他就要采取一个他一生中重大的行动了，也可以说是他一生中最重大的一个行动了：他要杀一个人。

    对于一个从未杀过人的人来说，这种压力是无比巨大的。

    这些日子，高桥龙一的脑子全被杀人这个念头占据了。前几天他在琢磨如何杀人，确定了计划后，这几天他在琢磨如何完善这个计划，尤其是杀人后，如何能让自己全身而退，不要引起怀疑，可以说他是绞尽了脑汁。

    现在，这一天终于来到了。随着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临近，他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紧张了，脑子也越来越混乱了。

    尽管毫无食欲，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来到了餐厅，因为他的想法和中野亚美一样，试图让自己看上去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尤其是今天，他更不想让别人看出什么异常来。

    可是，他做不到。

    他不是一个特工，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遇到这样的事儿，不是想装就能装出来的，所以，电讯处好几个人都证实，他们看见他坐在那里心事重重，面前的饭菜都没怎么吃。

    中野亚美看到他这个样子，一定暗暗心惊，她会认为高桥龙一这样心事重重，是因为发现了她的身份的缘故。

    不过，相比之下，同样没有食欲，同样非常紧张，但是中野亚美的表现就完全不同了。旁边的人根本看不出她和平常有什么不同，该吃就吃，该笑就笑。

    这就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特工和一个普通人之间的区别。

    这顿备受煎熬的午饭终于结束了。

    很快，大家陆续回到办公室。离下午上班还有一点时间，大家聊天说笑，享受着上班前最后这点闲暇时光。

    此时，最紧张的莫过于中野亚美了。刚才在餐厅里，她看见高桥龙一离开了，按照往常的习惯，这会儿他在办公室里可能正在吃药，或者已经吃过了。

    他吃药了吗？他是否已经死了？

    我可以想象中野亚美的样子，一边端着茶杯，和同事们说说笑笑，一边用心地听着高桥办公室那边的动静。

    我想她一定很想过去看看，但是她不能去。作为高桥龙一的助理，如果高桥龙一被毒死，她一定难逃嫌疑，如果高桥死时，她是现场唯一的发现者的话，嫌疑就更大了，而且可能会被当做唯一的嫌疑人。

    事后，犬养浩会告诉宪兵队，说高桥龙一在电话里说大寒就在电讯处，要他下午来一趟，而就在他来之前，高桥却被人毒死了，毫无疑问，这一定是大寒干的，她一定发觉了高桥龙一对她的怀疑，所以，才会杀人灭口。

    而高桥被毒死，就发生在他从餐厅回到办公室后短短的十几、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在此期间，除了中野亚美，没有其他人来他的办公室，她的嫌疑当然最大。

    这时快到下午上班的时间了，即使有文件，大家也会等到上班后再送到高桥的办公室。上班前的这段时间正是大家难得的休闲时刻，在这种时候，谁在高桥的办公室里，谁发现尸体，谁的嫌疑就最大。

    所以，尽管中野亚美很想知道高桥龙一是否已经死了，但她还是强忍着没有过去，她只能等待，她希望由别人发现高桥龙一的尸体。

    在另一间办公室里，高桥龙一同样坐立不安。

    高桥龙一回到办公室后，尽管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但没人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高桥龙一不是一个合群的人，上班前这段空闲时间，也不会有人到他这里来聊天。我想在最后这段时间里，他很可能在一遍又一遍地温习他的计划。

    此刻，他的紧张已经达到了顶点，因为最后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

    过一会儿，他就要杀人了。

    他虽然是译电专家，可从来没杀过人，这种紧张感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何况面对的是犬养浩，这不是一个一般的人，而是一个警惕性非常高的宪兵队长。

    他的计划是否还有漏洞？面对犬养浩时，自己的表情能瞒得过他吗？犬养浩会不会看出什么破绽来……这些念头一定在他脑子里不停地转悠。

    他可能几次拿出那把他从未使用过的手枪，不停地擦拭着，检查弹夹。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他的计划，同时不停地看表，看着时间一步步地靠近。也许正是因为过于紧张和专注，他早就把吃药的事儿忘在脑后了。

    上班的时间终于到了。

    中野亚美一定希望有人拿着文件去高桥的办公室，可惜，没人这么做。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阵大皮靴的脚步声，她看见犬养浩带着两个宪兵从门口走过。由犬养浩发现高桥的尸体，其实也是不错的结果。

    但是，期待中的喊叫声和慌乱并没有发生，中野亚美顿时感到不妙，她马上拿起电报走了过去。

    她看见高桥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门口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宪兵，她不知道里面在做什么。

    她走过去敲门。当她看见里面开门的是高桥龙一的时候，她一定非常震惊，她马上明白了：高桥龙一今天中午忘记吃药了！

    看见中野亚美，高桥的神态并没有什么异常，他只是让中野亚美过会儿再来，不过，这时高桥说的一句话，却让中野亚美听得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