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交换

    不过，刘星野并没有停下自己的分析，而是继续讲了下去：

    “我们现在来看看接下来中野亚美的表现。一般情况下，一个女人突然看见一具尸体，大概有以下几种表现：

    胆小的，一下子就昏厥过去；

    胆子大一点的，会像失控的电铃一样尖叫个不停；

    再好一点的，尖叫之后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跑去，边跑边叫，这种情况下，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尽快离开尸体，第二个念头就是马上喊人来。

    总之，女人见到尸体之后，就是这些被吓坏了的表现，更何况，旁边还站着一个犬养浩，一般人在看到屋里这种情形时，很自然地就会认为他就是凶手，说不定他还会杀她灭口，所以，就更想要逃离这间屋子了。

    可是，中野亚美的表现却和上述几种都不一样。

    据犬养浩说，中野亚美在看见高桥龙一的尸体后，只是短促地尖叫了一声，马上就停止了。这句喊叫声并不高，事后我问过其他办公室的人，他们都表示没有听到这一声喊叫。

    犬养浩当时就在屋里，他是现场唯一的目击者，虽然他的脑子糊里糊涂的，可是，他的眼睛并不糊涂，那还是一双宪兵队长的眼睛，所以，他的描述还是可信的。

    我想中野亚美的叫喊可能三分是惊讶，七分是表演，看到高桥龙一中毒而死，中野亚美多少还是感到有些惊讶的，但是更多的还是表演给别人看的。

    她不仅没有昏过去，也没有叫个不停，更没有转身跑出去喊人，反而有时间朝旁边看去。她看见了打开的保险柜，然后又朝办公桌看去，看见了摊开的笔记本。她现在完全忘记了尸体，跑到办公桌后面，拿起笔记本，认出是密码本后，这才拔出枪，喊叫起来，把大家招来。

    据中野亚美自己说，当她看到桌上的本子是密码本时，她马上意识到犬养浩就是地下党的卧底，是他毒死了高桥龙一，所以，她才掏出枪来的。

    当我在调查报告里读到这一段时，我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女人太冷静了。通常，这样的女人不是训练有素，就是另有目的。可是，一个译电员，一个助理，哪来的这种训练呢，她又不是特工？

    现在，终于该轮到那个失踪的酒杯登场了。

    这个酒杯，今天晚上我们反反复复不知道提到过多少次了，它到底跑哪去了？又是怎么从办公室里失踪的呢？老实说，我没想到这个问题会让人这么伤透了脑筋。其实，就在开会之前，我还在琢磨这个问题呢。

    经过调查，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在高桥办公室的门打开之前，酒杯一定还在屋里。在办公室的门打开之后，不可能有人拿着酒杯离开，当时有很多人在场，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这个现象确实让人费解。

    我想一定是有人对这个酒杯做了手脚，而且这个人一定是高桥龙一。

    当时屋里就他们两个人，犬养浩不可能把酒杯藏起来，这对他没有任何意义，何况，他还被药迷倒了，他甚至事后都不知道高桥的办公室里少了一个酒杯。

    这样看来，一定是高桥龙一做的手脚。但是，高桥龙一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不过就是一个酒杯嘛，藏起来有什么意义呢？

    后来，我调整了一下思路，开始琢磨高桥龙一用这个酒杯来做什么。

    这个酒杯无疑是用来陷害犬养浩的，上面有他的指纹，也有高桥龙一的指纹和唇印，杯子里有麻醉剂的成分，事后，调查人员一定会认为犬养浩正是用这个酒杯把高桥龙一麻倒的。

    既然这样，把这个酒杯放在茶几上其实就可以达到目的了，但是，后来在茶几上没有发现这个酒杯。可能高桥龙一认为把酒杯只是放在茶几上，效果还不够，就好像把微型相机放在茶几上一样，虽然也能达到陷害犬养浩的目的，但是，总不如把相机放在犬养浩的口袋里效果更好。

    那么，把酒杯放在什么地方，才能更好地体现出犬养浩鬼鬼祟祟、别有用心的目的呢？这是一个下药的证据，最好放在一个地方，让人感觉犬养浩事后要把这个证据带走，可是，犬养浩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身上除了枪，什么都没带。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在高桥办公桌上的那个文件袋。

    不管是犬养浩还是中野亚美，还有两个守在门口的宪兵，他们都证实，高桥龙一在开门的时候，提到证据就在那个文件袋里，并且，他们还提到说犬养浩当时还走过去，拿起了那个文件袋看了看，只不过还没等他把文件袋打开，他又被高桥龙一叫走了。

    我们现在知道文件袋里根本没有什么证据，但是，中野亚美并不知道这一点，她以为那里面真有她是卧底的证据。

    有人一定奇怪：既然如此，她在证词里为什么提到那个文件袋呢？

    我想她是因为没办法，即使她不说，犬养浩和另外两个宪兵也会提到，这种情况下，她不说，反而显得可疑了。

    我在琢磨：那个酒杯会不会被高桥龙一放在那个文件袋里呢？

    高桥龙一把那个酒杯放进那个文件袋里，刚才犬养浩已经碰过文件袋了，那上面有他的指纹。事后，高桥龙一一定会告诉调查人员，他的酒杯少了一个。调查人员在桌上那个文件袋里发现了酒杯，文件袋上有犬养浩的指纹，他们会认为，犬养浩为了掩盖下药的证据，要把酒杯放进文件袋里带走，只是高桥龙一提前醒来，发现他是卧底，开枪打死了他。

    让调查人员在文件袋里发现酒杯，的确要比在茶几上，效果要好得多。

    我越想越觉得这个思路是有道理的。

    可是，事后在桌上那个文件袋里，我们并没有发现那个酒杯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们还是从中野亚美的角度，来看看当时办公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前面说过，中野亚美在看到高桥的尸体时，表现出的冷静，不是训练有素，就是另有目的，我想她很可能是二者兼而有之。

    她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特工，她进入高桥办公室的目的之一是杀人灭口，目的之二就是要拿走那个她认为装有她是卧底证据的文件袋，光是打死这两人还不够，如果特高课发现了文件袋里的证据，她还是会暴露。

    高桥死了，犬养浩会成为替罪羊，她的第一个目的已经达到了，但是，她还要完成另一个目标。这就是为什么当她看见高桥的尸体时，没有像其他女人那样高声尖叫，因为她不想把其他人现在就招来，她也不能惊慌失措地跑出去，她还有一件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要拿走。

    下面这一幕，在中野亚美、犬养浩和两个宪兵的证词里都有，但是，我们都没有明白这一幕的真正含义。

    中野亚美先是看到保险柜被打开了，然后走到办公桌后，看着上面摊开的笔记本，当发现那就是密码本时，她大吃一惊，手里拿着的东西都掉在桌上。

    接下来，她不仅想到了把密码本拿起来，而且还想到了把掉在桌上的东西重新拿起来。换做其他人的话，可能只会想到拿起密码本，因为那才是最重要的。其实，这一切都她在演戏，她的目的其实不是密码本，看见密码本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意外，她的目标是那个文件袋。

    中野亚美手里的东西掉在桌上，紧接着，她又拿起了密码本和桌上的东西。

    不过，请注意！

    这时候，她从桌上拿起的并不是她自己带来的那个文件袋，而是原来放在桌上的那个文件袋——那个她以为里面有她是卧底证据的文件袋，也是那个装有酒杯的文件袋！”

    咚咚，两个拳头几乎同时砸在会议桌上。

    野岛一拳砸在桌上，气恼地说：“八嘎！这个女人实在是太狡猾了！”

    西村则是兴奋地一拳砸在桌上。“干得漂亮！这个女人太他妈的聪明了！”

    门口的多田不由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嘴长得大大的。

    一些军官发出哇哇的惊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