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虽胜犹败

    又过了几天，野岛给刘星野打电话，邀请他晚上一起吃饭。

    刘星野依约来到那家日本酒馆，发现多田也在。野岛说今天他就要兑现请他们吃饭的约定。

    刘星野看到今天野岛显得特别兴奋，就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好事，是好事。”野岛眉开眼笑地说，他朝刘星野眨了眨眼睛，“星野君，你猜猜是什么好事？”

    “难道你从代理副队长转正了？”

    野岛摇头，要他再猜。

    刘星野说心中一动。“难道是731的案子告破了？”

    野岛神秘地笑起来。

    刘星野暗吃一惊。“真的告破了？凶手是谁？”

    “星野君，你猜猜看？”野岛狡猾地眨了眨眼睛。

    刘星野想，难道今井又动手了？被发现了？

    “我估计是鸠村班的人。”

    “你猜对了，还有呢？”

    刘星野想，野岛是不是在诈他呢？

    “不会是清水或者水泽吧？”

    野岛大笑。“是今井那家伙，怎么样，看起来不像吧？”

    刘星野的心往下一坠。“怎么，他又动手杀人了？”

    野岛拿着酒杯玩弄着。“说是也不是，这个案子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我们破的，而是他自己跳出来的。”

    原来昨天早上一上班，今井就拿着一个小桶，来到731部队指挥官的办公室，请求要见石井少将，说他有关于鸠村案件的情况要汇报。

    石井少将一听和鸠村案有关，就同意见他。

    哪知道一见面，今井突然情绪激动地说，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希望石井长官立刻下令，解散731部队。

    石井大怒，训斥他是叛徒，要他马上从这里滚出去。

    今井打开他随身带来的那个小桶，原来里面是汽油。他把汽油倒在身上，拿出打火机，威逼石井下令解散部队。

    石井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今井可能就是731这一系列杀人案的凶手。

    今井说了一大套，大意是说，731部队的实验是完全不符合人道的，是帝国军人的耻辱，他们所有人都该下地狱。

    最后，他喊道：“石井部队长，你把我们都带上了开往地狱的轮船，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我们所有人都是罪人，我们必须要为我们所做过的一切赎罪。

    现在，立刻，马上。”

    他不停地开关打火机，威胁石井。

    正是在和石井少将的对话中，今井承认是他杀死了鸠村几个人，因为他们对一个日本同胞下毒手。

    “我们已经疯狂了，我们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底线。”他咆哮道。

    这时，几个石井的助手冲进了办公室，和今井扭打在一起。今井被按倒在地上，他还在不停地喊叫：停止不人道的实验。

    石井在几个人的保护下离开了办公室，今井仍然在和其他人搏斗。他身体强壮，几个人都按不住他，最后他打着了打火机，瞬间浑身上下都着了火，其他人赶紧逃跑，一个未来得及逃走的人被烧伤。

    今井本人最后被烧死。

    在他被火吞噬，变成火人时，他还在不停地喊叫，状如疯癫。

    野岛把整个经过简单地向刘星野做了介绍，略去了很多敏感的部分，对秋山更是只字不提。

    “我昨天一整天都在处理这件事，现在731终于恢复了平静。就因为一个疯子，几个帝国优秀的人才就这样被杀了。”

    “原来是这样。”听完野岛的介绍后，刘星野说。

    虽然整个案情和他预料的一样，但是，他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个结局并不是他想看到的，他感到无比失落，他们失去了一个可以了解和揭发731部队内幕的重要来源。

    相反，野岛却显得十分高兴。

    他其实是顶着非常大的压力来调查这个案子的。

    谁都知道，哈尔滨未来宪兵队长的职务就是他的，所以，野岛处处争先，什么事都抢着办，松本也尽可能创造一切可以让他立功的机会。

    这次731的案子分量非常重，关东军总部高度重视，所以，松本把这个案子交给了野岛。如果能成功破获这个案子，对野岛的升迁将加上重重的一笔，可是，如果未能破案，对他仕途的打击也是非常沉重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请求刘星野帮忙的原因之一。

    现在，案子终于水落石出了，虽然不是野岛亲自破的，可是毕竟还是结束了，功劳还是会算到以野岛为首的调查组身上，在这种情况下，野岛怎么能不心花怒放呢。

    野岛一拍刘星野的肩膀：“星野君，这个案子也有你一份功劳。”

    刘星野说：“我有什么功劳，我什么都没做。”

    “其实我们做的也不多，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凶手已经死了，这个案子终于结束了。”

    刘星野说：“野岛君，不能说你们做的不多，正是你们的调查，给凶手带来很大的压力，他才会感到最终选择自杀的道路。”

    他举起酒杯。“野岛君，我祝贺你。”

    多田也跟着举杯。

    三个人一饮而尽。

    野岛举起酒杯。“星野君，我要向你道歉，由于各种原因，我们未能给你提供必要的材料，我相信如果星野君能得到这些材料，可能早就把这个案子给破了。”

    刘星野说：“野岛君，你算是完成了任务，可是我却永远无法完成了。”

    “什么意思，星野君，你还有什么任务？”

    “张秋芳，秋山芳子，她来找过我，我没能帮助她，结果她中毒死了。”

    “星野君，那件事不关你的事，你把这个案子转给宪兵队，是符合程序的。”

    “可是，她毕竟来找过我，而我却没有帮上忙。野岛君，你们还没查到秋山宫一的下落吗？”

    野岛说：“我刚刚得到消息，秋山宫一的尸体已经发现了，他被人捅死了。”

    “捅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从尸体的情况看，至少死了有10天以上了。”

    “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毫无线索，我估计他可能到处打听消息，做记者的都是这个样子，结果被反日组织发现，认为他可能是我们的坐探，就把他锄奸了。”

    “尸体在哪里？”

    “已经火化了。”

    刘星野想，野岛在这个问题上撒谎，说明秋山和今井的案子有紧密的关联。

    野岛说：“星野君，我说过这件事不是你的责任，这都是反日分子在捣乱，秋山宫一只是一个倒霉蛋，被他遇到了这种事。张秋芳无法忍受丈夫失踪，就服毒自杀了。这的确是一场悲剧，但你却不该为此感到自责的。”

    多田也跟着劝，说刘星野把案子转给宪兵队，已经很负责任了。

    野岛拿起酒杯。“星野君，今天咱们高兴，只喝酒，不谈其他的，今天咱们要好好喝一通。”

    刘星野强颜欢笑，拿起酒杯。“野岛君，祝贺你成功破获此案。”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野岛说：“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喝酒了。”

    和野岛的好心情形成鲜明的对照，刘星野的心情则极为惨淡。这个案子虽然他已经窥破了真相，但是，他既没能救得了张秋芳夫妇，也没能救得了今井三郎，他感觉在这个案子里，他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

    野岛高兴，开怀畅饮；刘星野失落，借酒浇愁；多田不明就里，跟着一起喝。

    一桌酒席，喝出几多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