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历史的拐点
坐在河边的石头可以感觉到明显的冰凉,11月份的天气这个时候已经很冷了。 该想办法尽量在各地普及冬小麦的种植了,亚历山大这么想着,这个时候的他思绪已经从战场飘到了更加广袤的地方,或者说他考虑的已经不再是眼前这场战争的得失,而是未来的发展。 地中海地区得天独厚的环境让欧洲即便是面临越来越严峻的气候变化,也依旧还能有所依仗,这一点不能不让人羡慕欧罗巴的确是得到了上帝的庇护。 但是即便如此整个欧洲的形势也依旧是很严峻的,因为收成不好越来越多的农民被迫离开他们的土地,或是逃荒或是进入大城市另谋生路。 这就对这个国家都造成了极深的影响。 越来越多的人口涌向城市,这迫使着很多原本纯粹以军事防御为目的建立起来的城市不得不扩大规模。 人口多了,城市大了,这在带来丰厚的商机的同时,也带来了种种麻烦。 由中世纪延续下来的手工业已经不足以支撑着这些城市供养如此之多的居民,因为没有工作而迅速变成贫民的大批民众成为了巨大的隐患,而随之迅速扩大的城市贫民区更是成为了毒瘤一般的存在。 增加工作机会,建立集中而又大型的工厂,发展和制造足以能够让更多的人投入工作的种种机器与技术,这一切如今都摆在亚历山大的面前。 亚历山大觉得自己应该给以博洛尼亚大学为首的所有自己治下地区的学校拨大笔的款项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促使更多的人走进学校,同时也让更多的人有发挥他们的聪明才智。 16世纪初是一个十分奇特的时代,中世纪的黑暗延续了几百年,当黑死病肆虐整个欧洲的时候,教会与贵族们却手足无措甚至自身难保,这给了他们的统治一记狠狠的耳光。 教会的威信迅速崩溃,而贵族们也好不到哪里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怀疑究竟能给自己带来什么,虽然很多艺术家们为生机所迫依旧要依附于教会和贵族,但是在内心当中他们已经把自己看的与前两者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了。 这个时代的艺术家很多还兼职工程师,建筑设计师,甚至是武器专家,他们那些奇思妙想有些在后世看来或许匪夷所思,但在如今有些却的确有着划时代的巨大影响。 与这些在这个时代比较受追捧的行业比较起来,化学和生物学的发展也同样是以往几百年都无法相比的。 一些被教会认定为异端的炼金术士们受到了贵族们的秘密资助,得让他们能够有一个安全的环境和丰厚的资金继续他们的研究,甚至就是在教会里面也有一些人同样对那些异端暗中支持,这也是哥白尼迄今为止还能逍遥自在的在博罗尼亚大学里研究他的日心说的原因。 至于医学,帕维亚医学院如今已经在佛罗伦萨扎了根,由于有卢克雷齐娅的庇护,帕维亚医学院可以大胆的继续他们的各种研究。 这一切看上去似乎与未来没有太多关系,但是亚历山大知道这些东西对未来是有着多么重要的作用。 冬小麦的推广会让人们有更多的食物甚至是余粮,这样就可以让更多的人有空余的时间去接触新的工作。 摆脱了作坊式生产的工厂所爆发出来的巨大力量是可怕的,而这一切需要大量的人工与熟练的工人。 更加专业的机械,更加专业的工人和更加成熟的工厂经营方式,将会成为未来的“亚历山大帝国”发展的基石。 对一切听上去十分美好,但是想要实现却并不是那么容易。 在这个过程当中无疑会触犯到很多人的利益,就如同英国人的圈地运动所带来的破坏绝不只是普通平民遭受到伤害那么简单,旧贵族面对这场新的产业运动产生的抵触就要比平民更加强烈。 但是一切都不能与丰厚的利润和强大的力量先抗衡,特别是当这力量明显的意识到如此做可以得到足够的回报之后,将会形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旋风席卷它所能到达的所有地方。 农业,手工业,海运贸易与因为这一切的发展达到某个临界点之后,必将的爆发的对外扩张,这就是未来西班牙帝国在几十甚而上百年中必将面临的一条不可回避的道路。 亚历山大已经看到了这条路如此走下去将会走向何方,崛起,辉煌,巅峰,而至衰败,这的确是一个帝国不可避免的命运。 但是亚历山大觉得自己也许可以让这个过程的时间变得更长一些,或者能够让这个国家在未来依旧能够很长时间内保持应有的地位。 这让他不由想起了英国。 亚历山大始终觉得未来的王国更应该走英国而不是原来西班牙的老路,因为历史已经证明那条路最终让西班牙没有能够坚持下去,而是不得不在欧洲未来对波澜壮阔的时代却龟缩与历史舞台的一角,戚戚然的看着过去的敌人或是盟友们掀起一波波的欧陆风云,而自己却只能在一旁自怨自艾。 而且必须承认,西班牙在新大陆的殖民统治是粗暴野蛮甚至罪行累累,血迹斑斑。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西班牙还是葡萄牙他们都在掌握了新大陆这如此巨大的优势之后,却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利用这上天赐于他们的机会,以致这两个国家一次又一次的浪费这种恩宠,他们的眼中只有财富而没有长远,以致在未来他们全都尝到了自己酿下的苦果。 未来不会有殖民地,这是亚历山大一直在提醒自己的。 这并非是什么后世的道德与观念在作祟,而而且他很清楚,如果纯粹的把那片土地作为殖民地,那么势必还是会走上西班牙的老路。 而且根据他的计划,未来的新世界王国与西班牙之间更多的是形成“亚历山大帝国联邦”这样一个更加符合双方利益的形式,这个想法现在看起来似乎还有些不切实际,但实际上在意大利这个“联邦”的雏形已经隐隐可见。 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亚历山大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时间是那么的紧迫,有时候他甚至觉得睡觉和吃饭都似乎是在虚度光阴,不过他也知道,这一切要想实现绝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也许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之后,他所构想的一切才可能有一个真正的雏形。 或者即便是在他离开人世时这一切依旧不会有什么结果,到了那时或许他的帝国真的和另一个亚历山大一样在其身后分崩离析,如果那样只能说明历史的确有着自己的选择或者说是惯性,而不是一个人能够改变得了的。 一阵踩踏石头的声音传来,亚历山大回过头看到谢尔和乌利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过来,见亚历山大看向他们,乌利乌就在原地停下鞠个躬,然后继续走过来。 “老爷,斐迪南的车队已经到了,”乌利乌恭敬的报告着“按照您的命令,他们在进入加厄尔的地界之后就由猎卫兵们一路护送,所以路上很顺利。” 亚历山大默默点头,他在等着斐迪南,在派出乌利乌几次出使之后,斐迪南终于同意和亚历山大正式直接谈判。 这一天,亚历山大等了将近6年。 斐迪南是中午的时候进入加厄尔城的。 看着这座熟悉的城市,斐迪南感慨万千。 就是在这里,他曾经认为有机会击败甚至是消灭掉那个突然出现,却偏偏成了迄今为止他最大的敌人,但是也是在这里他知道自己已经一无所有。 现在重新来到加厄尔城,他依旧是阿拉贡国王,但却已经不是这座城市的主人,而且很可能他也会永远失去包括这座城市之外的很多地方的统治权。 再次见到亚历山大,或许是心理作用,斐迪南感觉到了对方与之前不同的变化。 并没有胜利者的嚣张,但却已经再也和当初不同,斐迪南觉得自己似乎从这个人身上看到了什么别人没有的东西。 “我想一定是上帝眷顾了你,否则这一切就根本无法说通了,你似乎知道很多事情会怎么发展,而一切又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如果这不是上帝的眷顾那我就更加不能容忍,因为作为一个国王除非上帝抛弃了我,否则你是不可能获得成功的。” 对斐迪南这样的开场白,亚历山大也只能有无声的微笑予以回答。 随后他身子微侧,做出邀请的手势,在斐迪南看着他沉默了那么一小会之后,两个人并肩走进了一间已准备好的房间。 1502年11月5日,阿拉贡国王斐迪南二世与卡斯蒂利亚摄政王,王位继承人亚历山大一世在阿拉贡小城加厄尔进行了谈判。 也是在这个月的月初,在地中海沿岸另外两个地方,分别发生了两件历史上不曾发生过的事件。 瓦拉几亚女大公索菲娅一世,既希腊女王亚莉珊德拉四世突然挥兵入侵北波斯尼亚,同时她的军队按照之前的计划越过已经占领的匈牙利南部矿区,和波西米亚军队分别从南北两端向着布达佩斯发起进攻。 而就在两天前,在奥斯曼中南部内陆地区的根奇城,自称是杰姆唯一的儿子的卡德隆在萨法维军队和一部分部落军队的支持下,宣布自立苏丹。 这个消息一经传开震动整个奥斯曼帝国,而且随着这个消息越传越广,其造成的影响也变得越来越大。 赛利姆是个残暴的君主,却也是个虔诚的信徒,他每天都会严格的遵循教规祈祷,而从未因为自己的身份有任何特殊,那这种虔诚甚至就是他的父亲巴耶塞特二世在世时也曾经赞许不已。 但就是这么一个虔诚的人,当听到了卡德隆在根奇城宣布自立之后,因为意外和愤怒直接从祈祷堂中离开,这甚至险些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但是赛利姆已经顾不上这样做会对他的名声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了,他立刻召集所有依旧在君士坦丁堡的将领商议对策,同时下令在全城搜捕任何对那个所谓的苏丹表示同情和支持的人。 有人试图阻止他做出这种过激的举动,可赛利姆却丝毫不听劝阻。 他实际上很清楚这样做会让他不得人心,但是理智却告诉他必须尽一切手段把可能会引起的麻烦消灭于萌芽之中。 现在奥斯曼帝国有三位“苏丹”了,这让很多人意识到或许一场旷日持久的内战即将到来。 而在黑海岸边,一个奥斯曼贵族正坐在靠近海岸的别墅里迎着从海上吹来的冷风,喝着热腾腾的咖啡。 一股暖流从喉咙里灌入,让快要冻僵的身子舒服的不少,原北波斯尼亚艾吕普发出了个舒服的哼声。 自从远征欧洲失败之后,随着巴耶塞特二世病重逐渐失去权力,原本被苏丹颇为看重的艾吕普也跟着失了势。 赛利姆倒也并非没有想过招揽他,不过艾吕普却婉转不失礼貌的予以了谢绝。 于是他就被赶出了君士坦丁堡。 在赛利姆看来,这个沙漠贵族既然如此的不识抬举,只要他不找麻烦那就随他爱去哪儿去哪儿吧。 于是一下子自由了的艾吕普选择了黑海岸边一处叫做扎耶勒的海岸小城成了自己的流放地,作为这里的最高行政长官,艾吕普过起了悠闲的生活。 远远的海面上,晃晃悠悠出现的几条大船引起了艾吕普的注意,他走到平台上仔细望着那几条船,心里暗暗琢磨着它们的分量和吃水线的深度,以此来估计这一趟自己又能赚上多少。 艾吕普在欧洲有朋友,而通过朋友的朋友的朋友,他和远在意大利的那不勒斯王国搭上了关系。 双方在意义纷纷的讨价还价之后,终于达成了一份长期贸易合同。 为这桩大买卖在中间牵线搭桥的是他的兄弟,如今干脆已经定居罗马的奥斯曼特使阿斯胡尔克,而来回跑腿的则是拉斐尔的好朋友普拉托。 如今的普拉托早已经不做那些分分钟能赚上百金币的小生意,他把自己手里的买卖几乎全都盘给了别人,那些由他在巴尔干各地建立起来的“分公司”也已经交给了手下去打理,现在的普拉托是“大陆开拓公司”的东方总代理人,和那些国王或是大公谈笑风生对他来说已经是平常事。 不过即便如此,有一桩买卖普拉托却一定要亲力亲为,那就是从意大利运往东方的军火武器这门生意。 由地中海直接经过埃及或是其他什么港口送给萨法维波斯军火的途径已经不可能实现,所以从意大利出发经由巴尔干,而后经黑海到达这个叫做扎耶勒的黑海小港,然后经由这里最终到达小亚西亚,成为了一条十分重要的运输航线。 这条路线显然并不好走,特别是北波斯尼亚,因为国王赫尔瓦的原因已经成为了一个不小的威胁。 艾吕普看着那几条船微微皱起了眉梢,他发现那几条船的船身似乎比他想的要高上一些,这就意味着船上的货物并不是或许并不如他猜想的那么多。 而在见到普拉托之后他这个猜想得到了证实。 “总督大人您知道这条路可不好走啊,”普拉托向艾吕普倒着苦水“要知道我还要交一部分的保护费,我是说这批货有一部分被那位开工瓦拉几亚女大公留下了。” 说到索菲娅,普拉托不由暗暗打了个寒战,索菲娅在他心中留下的阴影已经很难消弭,所以对他来说这条路线要承受的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这年头赚钱不容易呀。” “那位女大公留下那些军火是为了入侵匈牙利吗?”艾吕普随口问了一句,不过他对这个已经不感兴趣,对他来说赚钱才是最重要的。 “好像不只是匈牙利,”普拉托想了想摇摇头“谁能想得到啊,那么一个小小的女人却有那么大的野心,我想她也许是要对北波斯尼亚下手了。” 艾吕普愣了一下,尽管已经自认不再关心这些事情,但是他还是不由被普拉托的话震动了下。 然后他有些感慨的说:“说起来都一样,也许以后你的生意会更火旺,至少在这儿你能赚到更多的钱。” 普拉托回头看了看正准备卸船的忙碌码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接着略显疑惑地问着:“总督大人那么您认为这场战争,我是说这里这场战争会打多久?” 听到普拉托刻意加重的“这里”,艾吕普向着西方看了看,然后用含糊的声调自语般的答着:“谁知道呢,谁知道……” 艾吕普的话让普拉托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他想起来了几年前和拉斐尔一起落魄罗马时的情景,和后来因为投资失败几乎走投无路的惨相。 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成了过去,几年过去,两个人的命运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拉斐尔已经功成名就,据说他为比萨女公爵埃斯特莱丝画的那幅《受洗》像已经成为了罗马忒西亚公爵最心爱的收藏之一,也正因为那幅画拉斐尔名声鹊起,成了闻名遐迩的大师。 不过变化更大的是普拉托自己,如今的他所拥有的财富甚至连自己都不清楚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不过人总是不知足的,现在的普拉特渴望获得更多的财富,然后建立属于他自己的财富王国。 “但愿多打几年,是不总督大人,但愿多打几年。”普拉托笑眯眯的说。 听着这个欧洲人的话,艾吕普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不过最终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含糊的又“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