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三章 来使
第八百二十三章来使 歹毒就歹毒在留下这七八十艘,这可不是刘纪这耿直大叔和木依那耿直男孩能想出的主意,这是假和尚刘世恒的伎俩。 类似围城战里的围三厥一,这七八十艘渡船,引发了交趾军的内部抢夺,带来的混乱连李常杰都弹压不住。 本来有计划的撤退,演变成了一场灾难。 李常杰登舟的时候,无数交趾军士哭喊着攀着船帮,几乎将李常杰的坐船弄沉。 侍卫们抽刀狂砍猛剁,留下了一舱的手指头。 几十艘渡船只能渡过数千人,加上一些会水的抛弃刀枪后泅渡逃脱,剩下的三万多人,被宋军铁骑沿着江边往还剿杀,无数军士被挤入富良江中活活淹死。 富良江水师都总管韦首安,看着上游漂下的人马尸体,破船木板,还没来得及心惊肉跳,就被李宪的舰队追上。 紧跟着,和斌、杨从先的广南水师也尾随杀到。 被逼无奈之下,韦首安只得带领舰队逃入白鹤荡中。 小高相爷辛辛苦苦制作的弩炮,总算是发挥了一次作用,不过那些水浸的陶弹,让致远号上的李宪差点笑尿。 他笑尿不代表韦首安也笑得出来,进退无路水陆无援之下,韦首安只好落帆投降。 宋越之间的战局,一转眼间,就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 可惜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雷新雨,暂时打断了宋军的乘胜追击,又给李常杰争取到喘息之机。 …… 升龙府外,漆黑的夜里,几处要地突然响起了噼噼啪啪的枪声和爆炸。 苏油从吊床上翻身下来,来到船楼指挥室:“狄咏他们到了?” 孙能点头:“应该是狄大哥到了。” 苏油说道:“通知宁远号,执行二号方案,打掉他们的抵抗之心!发灯号,让狄咏加强攻击!” 孙能立正:“是!” 苏油披上油布斗篷,来到舰桥上,一边的宁远舰再次炮火轰鸣起来。 紧跟着,脚下的巨震也开始了。 这次射击的炮弹又与之前的不同,很快远处的陆地上燃起了一片火光。 不过首轮射击还是偏离了升龙城,落在了城东面的郊区,苏油知道这是船只发生了偏移造成的。 好在城郊的火光已经将升龙城的轮廓展现了出来,两舰很快调整了炮口,第二轮射击就精准了很多。 城墙上爆出一朵朵明黄色的花朵,转眼变成暗红,接着改变了形状,一些火焰飞洒流淌,一些火焰飞腾上升。 燃烧弹。 第三轮射击,孙能下令调整了装药,这一轮的炮弹,大多数落入了城中。 城墙后一次次的爆炸,将城墙的轮廓一次次的勾画出来,渐渐的,城墙背后的红光越来越明亮,在城墙和远山之间,勾勒出一条弯弯曲曲的明亮横线。 升龙城,起火了。 雨点,哗哗地落在苏油油布斗篷的雨帽上,苏油的目光,落在了远处在大雨中燃烧的升龙城上。 升龙城外的枪声停歇了,估计大火让城外的守军再无战心,不是撤退,就是投降。 很快,观瞄手的眼睛离开了经纬仪的目镜,兴奋地对苏油大喊:“禀少保!衣锦军传来灯号,城东高要之地已被我部夺取!现在准备突进占领城西高地,请求两舰停止射击!” “好!”苏油一拍栏杆:“告诉他们:发扬新军意志,打好关键一战,并祝武运昌隆。大宋,万胜!” “是!”晁补之忠实地记录下命令,跑了两步又停下转身,一个立正,右手捶胸,掩饰不住脸上的激动神色:“少保武运昌隆!大宋,万胜!” 苏油同样右手捶胸:“大宋,万胜!” 这注定是难眠的一夜,远处的升龙城外,枪声和震天雷的爆炸声响作了一片,渐渐从城外东面山头转移到城外西面的山头。 泰山号和宁远号,大汽灯将周围水域照得通明,以防止交趾人驾船偷袭。 但是这样的举措,在心惊胆战的交趾人的眼里,显得是那样的嚣张和跋扈。 苏油在座椅上小寐了一个时辰,晁补之来报:“少保,有一艘小船过来了。” 苏油睁开眼:“天亮了?” 晁补之点头:“卯正了,应该是李朝使节。” 苏油说道:“那给我更换朝服。” 换上紫袍,戴上幞头,苏油出舱,来到船楼顶上的平台。 远处的升龙城墙上,之前一色的土黄色,如今已经被添上了无数斑驳丑陋的黑影。 城中几处,还冒着黑黑的浓烟。 火光没有看到,得感谢昨天那一场大雨。 苏油对孙能问道:“涨水了?” 孙能点头:“涨了十厘米。” 小船行驶到了近处,黎文盛对两艘巨舶更生敬畏之心。 漆黑的船身上开着无数的小窗口,每个窗口都有一根圆圆的铁管,正对着升龙城方向。 船艏的高度足有三丈,这已经是升龙城城墙的高度了! 长度达到了三十多丈,一次搭载上千人都不是问题! 船艏的锚孔,联系铁碇用的是铁链!儿臂粗的铁环勾连成的铁链! 光这一副船锚,所费就是八百斤精铁! 这就是大宋的国力? 船腰处一个横生的支架上,一个矩形的梯笼摇了下来,吴逵打开笼门:“使节,请吧。” 见黎文盛有些犹豫,吴逵自己先跨进去:“来吧,少保在舰上等你。” 黎文盛这才收摄心神:“多谢钤辖。” 梯笼升了上去,一路稳稳当当。 黎文盛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贴着一座城的墙,在往城楼上升。 来到甲板上,黎文盛更加恍惚了。 甲板上各种设施非常紧凑,其宽度也不亚一段城墙,上面的弩炮,甚至比一般城墙上的设置还多。 还有数艘小艇,各种铜角,滑轮,索具…… 最可怕的是七根高高的桅杆,巨帆虽然已经放下,但是长达四丈的横桁,足以说明巨帆张开之后,是多么的雄伟壮观。 不体面的搜身在登上小船之前就已经做过了,因此在这里没有重演,黎文盛偷偷松了口气。 一名文士模样的少年从船楼上下来,黎文盛赶紧躬身:“交趾郡王侍讲黎文盛,求见上国少保。” 少年点头:“我是少保幕府掌书记晁补之,少保已经在等候侍讲了,请随我来吧。” 黎文盛年纪才二十多岁,从三次考核中脱颖而出,成为给李乾德教授义理的侍讲,以为自己已经算是少年得志了,却不料这少年比自己年轻得多,就已经担任了这么重要的职务,不由得面露惊讶之色。 待得来到船楼顶部,就见中间一张高背椅子上,一位年轻的紫袍官员正襟危坐。 左侧是一位漂亮的少妇,身着一身剑士服,腰间挂着长剑,小皮囊,银印。 右侧也是一位锦袍少年,装束有些古怪,上身是华丽的锦袍,下方却光着双腿,踩着木屐,腰间一长一短两柄长刀。 黎文盛有一丝恍惚,甚至有一丝羞愧。 自己的任何履历和骄傲,在这人面前,那更是什么都不是。 黎文盛一身白衣,仪态文雅地上前躬身:“下邦小郡,交趾郡王侍讲黎文盛,拜见上国少保大人。” 苏油起身将他扶起:“久仰黎侍讲之名,三场科捷,这就是交趾的状元郎当面啊。” 黎文盛连称不敢。 苏油请黎文盛在一边落座,问道:“两国交兵,箭在弦上,苏油是不得不为,城中损失如何?我给城中百姓留了出城的时间的,应该没有出多少人命吧?” 黎文盛叹了一口气:“幸有一场大雨,升龙府尚全,不过龙神庙,纸布行,还有內宫,损失不小,百姓嘛……八百多人死伤是有的。” 苏油说道:“待到诸事料理完,我们就会施行赈济,终不会让百姓流离失所。” 黎文盛说道:“不知少保是如何章程,还请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