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九章 踪迹
圈子里很多人都心知肚明,琳达这是看中了戴文的未来,真的想要和他结婚了。 可是凭什么? 人家戴文现如今是要钱有钱,要身份有身份,要名气有名气,人家还是前途无量的术士,天资出众,未来可期,究竟为什么要娶一个也不是那么真心的琳达小姐。 爱德华到不是不能理解琳达这种行为,只是觉得这位小姐不太聪明。 居然把戴文当备胎,脑子坏掉了吧。 戴文今年二十五岁,黑发黑眼,身材修长,眉眼极俊,满腹才学,脾气也好,在他看来,永兰贵族圈子里所有未婚男性中,再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戴文。 把这位当备胎的女人,脑子太蠢,实在不适合娶回家做太太,会影响子孙后代的智商。 爱德华在好友面前埋汰了琳达小姐几句,回过头还是好声好气地送小姐回自己的房间休息,细心地叮咛服务人员要给她准备安神的汤水。再叮嘱琳达的女仆一定要小心照顾,一旦有不好,别管多晚都马上去找他。 琳达瞧着精神恍惚,放任不管说不定不等明日就要重病。 “哎,一旦生病,把命交到医生手里,那可跟交到屠夫手里没多少差别。” 此处不是帝都,请不到神官来治病,也找不到高等级的术士,一旦病重,那些屠夫医生手底下可没有准,指不定还没病死,就让他们给折腾死了。 琳达的身份特殊,她本人没什么要紧,可到底是功臣之后,母亲又是国王陛下的养妹,爱德华要是放任她病死在外面不去管一管,回去肯定要倒霉。 “真麻烦。” 说起来?琳达的父亲也是永兰一等一的强者?男仆出身,却硬是学了一身的好功夫?因救陛下有功?成为陛下的侍从骑士,从那以后多次立下赫赫战功?竟被赐封子爵,可惜天不假年?在琳达十岁时就英年早逝?时年三十六岁。 “说起来,戈登子爵应该属于天赋异禀的那一类,天生就力能扛鼎,不用正经学骑士技?也能打得赢那些受过专业训练的正经骑士。怎么他这样的天分?就没有遗传给琳达小姐一点?” 陛下的养妹芙兰小姐也是一位很优秀的千金,性格虽温柔,却有韧性,为人处世豁达认真。王室中人都很喜欢她,并不因没有血缘关系就对她另眼相看。 这样两个人?生出来的女儿却是一肚子小心思,既没有吃苦耐劳的品格?也没有聪敏的头脑。 “哎,琳达他爹要是还活着?肯定遗憾自己后继无人。” “戴文,你有没有觉得今天这小丫头有点奇怪?” 爱德华絮絮半晌?忽然转头问了句。 戴文似也有些心不在焉?闻言很随意地道:“没有。” “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他话音未落,身边一直跟随的管家便道:“今天琳达小姐喷了奥林牌的香水。” 爱德华登时恍然:“原来如此。” 贵族小姐用香水,当然是很正常的事,奥林这个牌子是永兰国内的品牌,名气不小,很对贵族小姐都喜欢用。 不过琳达一向习惯自己调香,她身边的女仆就是此道的好手,用的香一直味道偏清淡。 对于女孩子身上的香水,很多男人都不在意,何况这里是月光岛,并不是帝都,也没多少人熟悉琳达小姐的习惯,如果不是爱德华自己对这方面有几分敏感,恐怕也不会察觉出她的不同。 爱德华回房间之前,还想着要关照琳达小姐,回到房间之后,就又蠢蠢欲动地想作画,开始作画,头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他想画的小姐是玉英君。 所以除了玉英君,脑海中就暂时不想有别的女人,他也不是故意的,可脑子里的想法,人哪能控制得住? 爱德华一开始作画,登时忘了时间。 窗外忽然而起的狂风过后,雨声潺潺。 琳达睁开眼睛,眼神恍惚了一瞬,轻轻抓住身边的被子拽起来蒙在头上,迟疑了片刻,她从一直贴身的小布包里取出一瓶药水。 药水是墨绿色的,装在玻璃瓶中,却像活的东西一样,时而沿着玻璃壁向上爬行,时而好像在跳舞。 琳达盯着它半晌,手指,胳膊,全身上下就不停地颤抖,越抖越厉害,死死咬住被子呜呜咽咽地哭啼。 “父亲,我不想死!” 可她哭都不敢哭出声,只把自己的头脸蒙在被子里,拼命抑制住。她怕她的哭声,会引来可怕的灾难。 琳达不知自己哭了多久,耳边隐隐传来一阵嘶嘶的声响,眼前好像有一丝光亮闪过。 她瞬间止住哭声,就地一翻,整个人滚到床下,手脚并用,轻轻地爬了进去,嗓音里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这个小房间里所有的灯都被熄了。 就连女仆想为她点一盏灯守夜,她也没有同意。 不会有灯光传来。 琳达屏住呼吸,轻轻蜷缩起来,闭上眼睛,隐隐能听到外间女仆的呓语声,还有外面酒店保安巡逻时压低声音的交流。 她的耳朵一向比眼睛更灵敏。 倏然间,琳达的眼皮微微颤抖起来,呼吸声变得更细微。 外面其实很安静,月光酒店是月光岛最好的酒店,庭院阔朗,古树参天,繁花似锦。琳达房间的外间,年轻的女仆睡得正熟,忽然听见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却没醒,翻了个身裹着被子继续睡。 可琳达醒着,她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她死死按住心口,好像拼着命想把这心跳声压下去。 窸窣的声响进了门,在外间里停下来,琳达眼睛睁得更大了一些,心跳声却静了,半晌,她小心地吐出口气,脸上流露出一点说轻松似轻松,又有些古怪的神情,压抑已久的困倦涌上心头。 她有些想睡了。 琳达慢慢伸出手去,一点点从床底下向外钻,身体刚钻出去一寸,略一抬头,目光落在开了一条缝的门上,整个人登时僵住。 门开了,从门缝里挤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身形瘦弱,个头很矮,抬起头冲琳达笑了笑。 琳达顿时发出短促而尖锐的叫声,整个人爬起来疯了似的冲着窗户扑去,一把推开窗户就要向外跳。 但她人还没爬上去,胳膊一紧,人就动不了了,琳达眼中顿时露出一抹凶光,竟反手从腰里拔出一把刀,想也不想一刀斩断手腕。 “啊!” 她疼得面上一点血色也无,满头冷汗,人却忍着如此剧痛从窗口滚下去,头也不回,连滚带爬地呼喊而逃。 “我的老天……这一点,我可没想到。”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琳达冲过走廊,失血过多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再也挣扎不起来,抱着断腕的胳膊,浑身颤抖,回头抬眸,正好和杨玉英对视。 杨玉英手里提着刀,立在走廊的围栏下,看一眼酒店黑漆漆的房间,又看一眼她,头一次犹豫了下,叹道:“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能狠得下心,只是到底年轻,没经过事,现在我告诉你个道理。” “别看那些冒险小说里的男女主人公,被砍断胳膊,砍断手腕,或者被人捅了一刀,甚至三五刀之后还能爆种干翻七八个人,狂奔四五十里,现实中没有那样的,被捅一刀,但凡捅扎实了,保准疼得倒地上起不来。” “你这样的情况能跑上这几步,已经特别了不起。” 杨玉英看着地上的姑娘,啧啧称奇,竖起大拇指,“牛啊!” 琳达已经几乎要失去意识,只是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劲儿,愣是迷迷糊糊地还在挣扎着想走。 杨玉英口里说着话,人却是过去给琳达包扎。 刚一过去,琳达的刀就凶狠地劈砍过来,杨玉英叹了口气,使劲点了下她手腕上的麻筋,把刀夺了。 短刀一入手,杨玉英都有些惊艳:“好刀!怪不得砍得这么利索。” 一个想砍断自己的手腕,比砍别人的手腕还难。 琳达或许并不是外表表现出的那么柔弱无力,可是她是个女孩子,一刀断腕,谈何容易?只有用这样的宝刀,才能有这样的效率。 杨玉英把琳达扶起来搁在旁边的石凳上,给她包扎伤口。 这姑娘不大老实,心跳如擂鼓,血水喷涌,流得太快,也幸亏杨玉英在处理外伤这方面,既专业也熟练,很快就大体上止住血。 说起来仿佛过了很长时间,其实几息而已,酒店客房内已然天翻地覆,刀光闪烁,砖瓦噼里啪啦地下落,地动山摇。 整个酒店都喧闹起来。 对面爱德华居住的贵宾套房灯光璀璨,爱德华大公人没到,戴文和杰森竟是携手而至,两个人一左一右立在走廊前,神色肃然,彼此一个眼神,仿佛心意相通。 杨玉英一眼过去便知,这两个人不光认识,而且很熟。 她对这种状态再熟悉不过,就如她,晓雪,林官,夏志明等,随意两两配合行动,给别人的感觉便和这两位差不多。 那必然是和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在一起,才会有的气场。 “该死的!” 砰砰砰砰! 客房中传来休可气急败坏的怒吼,还有能量枪连发的闷响,杨玉英一闪身抢在戴文和杰森前面进门,一进去就见休可手持能量枪一口气将所有能量倾泻出去。 杨玉英甩手长刀一挥,一刀将硬生生在如此密集的能量轰杀里逃出来的东西钉在地面上。 这东西披着件黑色的袍子,无数条触须一样的玩意在地上剐蹭,留下墨绿色的痕迹,但刚一留下,那片地方便风化了一般,风一吹,毫无痕迹。 休可气喘吁吁地停下:“这是……不是我想的那种东西吧,不像啊!它刚才是个人,披着乔治的模样呢!什么时候开发的新能力!” 他警惕地换成刀,一刀一刀劈下去,硬生生把整个房间都给劈碎。 杨玉英握紧长刀,灵力瞬间灌输进去,眼看黑袍子底下这恶心的玩意萎缩成一团,又翻出瓶燃烧剂轰一声点燃了扔过去。 白色的火光爆炸一样响了半晌,连黑袍子带地板,彻底融化,半点痕迹不见,她才松了口气。 休可咬着牙仍然不肯罢休,一寸一寸地砍断房梁,简直恨不能把每块地板,砖石都敲开检查。 外面点了无数火把,陆陆续续很多人听到声音赶过来,一到就看休可在发疯。 爱德华大公终于也在团团保护之下,小心翼翼地赶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嘴唇稍微一动,就紧紧闭上嘴。 其他人也不敢说话。 细雨之下,杨玉英和休可的脸看不清楚,但是整个房子愣是让这位骑士拿一把刀给敲碎成石粉,简直是劈山断石的能耐,谁还敢说话? “是不是没有了?” 休可终于停下手,使劲撸了把头发,盯着自己的通讯器四处转了好几圈,沉默半晌,咬牙道,“他奶奶的,我买的联邦最新款探测器,号称能供应整个星系的探测能量,就这破玩意?什么东西!” 杨玉英反而比他镇静,伸手接住从天而落得雨滴,转头看了看半昏迷状态的琳达,轻声道:“找间空房间,我有话要问琳达小姐。” 爱德华怔了下,很想说琳达小姐需要治疗,但不知为何,这句话从嗓子眼里转了一圈,硬是没说出口。 戴文和杰森也一言不发。 爱德华现在满头雾水,完全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他很清楚,此时别提身份地位,拳头大的人才能说话。 一行人迅速转移到隔壁的房间里,休可在门口站了半晌,以一种戒备到极点的审视目光盯着这个房间。 爱德华差点以为他要继续拆人家家的客房了,他才终于抬脚进屋。 琳达半躺在床上,找了医生过来重新包扎伤口,似是昏睡了过去,杨玉英却举步走到她身边,盯着她看了三秒钟。 就这三秒,连爱德华都感觉胳膊上汗毛乍起,心里噗通乱跳,琳达显然受不住压力,哇一声痛哭出声,蜷缩成一团,哭得几乎上不来气。 休可冷声道:“你不想后半生一直哭,就告诉老子,你到底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