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 獬豸辨忠奸
绮姹蒂千莎一袭白衣,飘然来到山下,见了陈玄丘,微微一笑,合什行礼:“见过自在王佛。” 陈玄丘也合什还礼道:“地藏王菩萨。” 绮姹蒂千莎肃手道:“请!” 陈玄丘颔首,与其并肩步上青山。 大小茗儿素知地藏修为本领,心中恭敬,况且自己父亲就是地藏的部下,今已为阎罗十殿第一殿大王,她们岂敢对地藏不敬。 况且陈玄丘此来,显然是有要事与地藏相商,二女便也不敢骚扰。 陈玄丘与地藏同上青山,地藏抬手招来两朵青莲,与陈玄丘对坐。 大小茗儿奉了两杯清茶上来,向陈玄丘眼波流动,眉目传情,却不言语,旋即退下。 陈玄丘笑道:“上一次我来,你不见我,何以这一次如此爽快。” 绮姹蒂千莎苦笑道:“自在王佛何必笑我,有獬豸神兽随你同来,我又如何能掩饰得了行藏。” 陈玄丘瞄了一眼旁边的羊驼,它正努力想要嚼了陈玄丘身下那朵大青莲。 陈玄丘挥了挥衣袖,想把它赶开,羊驼大为不满:“呸!” 陈玄丘脑袋一歪,避了开去,恨恨只想,什么时候把它做个手把肉吃吃看。 绮姹蒂千莎莞尔一笑,道:“诸天神兽中,有三辨。 一者曰白泽,可辨人修为根底。 二者曰獬豸,可辨人言语真伪。 三者曰谛听,可辨认世间万物本质。” 她招了招手,远处忽有一只白犬跑过来,到了绮姹蒂千莎身前,呜呜两声,打个滚儿,向她亮起了肚皮。 绮姹蒂千莎摸了摸狗头,那白犬十分的受用,又呜呜两声,翻身站起,凑到她身边,摇头摆尾,十分的亲切。 绮姹蒂千莎道:“我有谛听,可辨万物本质来由。 自在王于山下高呼携了獬豸同来,我便知道,瞒不得你了,再不相见,未免彼此无趣。” 陈玄丘看着那白犬,诧异道:“这就是谛听? 传闻谛听神兽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呀。” 绮姹蒂千莎嫣然道:“要它化作那般模样,也无不可。 但,这才是它的本相,自在王非寻常人,也要以貌相取人吗?” 绮姹蒂千莎十分貌美,这嫣然一笑,着实惊艳。 但,她修为高深,道心坚定,气质高洁,皎若明月,纯净剔透,如远山白雪中一抹新绿,叫人一见便生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 陈玄丘摇头一笑:“只是好奇罢了。 嗯,这样子也好,比起我的獬豸……”羊驼抬起头来,看着陈玄丘。 陈玄丘干咳一声,扭过脸儿去。 说它不爱听的,要喷我。 说了假话,还是要喷我。 那就只能闭嘴了。 旁边那只白犬,忽然嘴唇诡异地翘起,它……明明在笑!显然,它读到了陈玄丘此时的心意。 是了,獬豸可以听声辨真伪,谛听可以读心知真伪,有这两只神兽在,简直无所遁形。 绮姹蒂千莎看出了陈玄丘的窘态,微微一笑,道:“谛听,带獬豸去游赏一下我忉利山。” 谛听摇了摇尾巴,凑到羊驼身边,道:“走,我带你去山上耍耍。” “嗯~~”羊驼昂起头来,开心地“嗯”了一声。 这还是陈玄丘头一回听见它出声,声音嫩嫩的萌萌的,就像一个幼儿园的小女生脆生生地应人一声,引得陈玄丘发噱,原来它是这么叫的。 羊驼蹦蹦跳跳地跟着谛听走了。 陈玄丘道:“你先前为何不肯见我,如今既然肯见我,可肯告知缘由了么?” 绮姹蒂千莎微微一笑,道:“丰都山、灌愁海与我忉利山各自发展,大家职能相仿,势力交错,不可避免便有了摩擦,进而便发生了争斗。 自在王与我三方各有因缘,若知其事,掺和其中,大家都要为难,所以各方不约而同,都想瞒过了你吧。” 陈玄丘听了眉头微皱,问起详细情形,绮姹蒂千莎这一回知无不言。 陈玄丘听了深以为然,地藏和七音染,都算是在冥界各自发展起一方势力,而一方势力要立足,就要对当地有着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对冥界幽魂们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不过就是转世轮回。 因而各方势力在自己的地盘上,都必须掌握这一权力,绮姹蒂千莎建起阎罗十殿,显然目的在此。 而三方势力对于轮回各有不同的理解和执必标准,此举势必影响着冥界居民的选择,他们会相应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政权”。 这样一来,各方势力的统治都会受到影响,动荡是不可避免的。 因之,彼此间便会发生冲突。 后土娘娘执掌六道轮回的运转,却不负责裁断该把谁投入哪一道,因此和他们没有冲突。 但是,北阴大帝却是冥王的直接后台,如果他出面,不管是忉利山的地藏,还是灌愁海的七音染,恐怕都讨不了好去,为何他也不出面,坐视小冥王应对崛起的两方新势力呢? 面对陈玄丘的疑惑,绮姹蒂千莎微笑道:“北阴大帝确曾出过手。” 陈玄丘一惊,道:“若北阴大帝出了手……缘何忉利山和灌愁海如今安然无恙?” 绮姹蒂千莎道:“后土娘娘显化,与北阴大帝坐而论道,也不知他们两位具体谈了些什么,北阴大帝便回转了洞府,由得三家相争。” 陈玄丘讶然道:“后土娘娘身份超然,本不必涉身其中,她竟出面干涉了此事?” 绮姹蒂千莎道:“正是,后土娘娘缘何出面,北阴大帝缘何罢手,便连我也是一头雾水。” 见陈玄丘转眼望向山上,绮姹蒂千莎摇头道:“北阴大帝和后土娘娘都是准圣大圆满境界,距圣人仅一步之遥。 谛听不敢窥探他们心意。” 陈玄丘点了点头,对这些大人物,总有些莫测高深之感。 他却不知,正是因为无意中识破了他的真身,所以后土才出面干涉。 后土觉得,灌愁海势力,既是陈玄丘引入冥界,而忉利山势力,又与陈玄丘加入的西方新教一脉相承,认定这是陈玄丘的一场布局,所以有心推波助澜。 陈玄丘身在此山中,却不知这缘由竟是因他而来。 绮姹蒂千莎微笑道:“自在王佛,今已知其缘由,你打算怎么做?” 陈玄丘道:“我若劝你罢手,你肯罢手么?” 绮姹蒂千莎道:“树欲静,而风不止。 若只忉利山罢手,如何罢得了手?” 陈玄丘道:“若我说服灌愁海和丰都山呢?” 绮姹蒂千莎摇头道:“也是难。 身居上位者,亦不可能凭一己之念决断一切。 具体做事的人,面临的具体冲突,不是上位者说一句偃旗息鼓便能止歇的。 强行压制,总有一天溃了这堤,便酿成更大的动乱。”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所以,顺其自然,我不干预。” 绮姹蒂千莎没想到陈玄丘如此洒脱率性,不由微微一呆。 陈玄丘道:“在灌愁海和忉利山出现以前,冥王殿已存世无数年了,结果又如何? 偌大的冥界,始终不曾充分开辟。 冥府势力,也如一只酱缸,无数万年一成不变。 因为根本不存在竞争,根本不存在威胁,所以所有人都安于现状。 现如今有了灌愁海和忉利山,冥府才有压力和动力进化,我觉得这对冥王并不是坏事。 至于忉利山……”陈玄丘微微一笑,道:“我相信世尊有无量智慧,必然早有筹谋。” 绮姹蒂千莎道:“那么灌愁海呢? 我听说,那鬼帝七音染,与自在王佛,亦有莫大关系。” 陈玄丘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不担心。” 绮姹蒂千莎凝视着陈玄丘,叹服道:“自在王佛有无上智慧,早知如此,我们又何必各自遮掩,惹得自在王佛笑话。” 陈玄丘道:“我只是相信,新兴势力与固有势力之间,无论是融合还是取代,都必须经过一番血的较量。 在磨擦中磨砺掉各自的棱角,才能圆融相处。 这种事情,只是大家坐下来谈一谈,一团和气,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绮姹蒂千莎欣然道:“我曾请教世尊,世尊所言,与自在王佛大抵相仿。” 陈玄丘道:“世尊也是这般看法,那我就更放心了。 我此来,却是另有一件事情,求助于地藏菩萨。” 绮姹蒂千莎道:“言重了,却不知是何事需我相助?” 陈玄丘道:“有人设下一道真幻虚实相通的封印,封印了一个于我而言,十分重要的人物。 我用尽各种办法,终是不能破解此法,求教于世尊,世尊有言,借助两人之力,便可破解这个难关,而其中一人,正是你。” 绮姹蒂千莎十分好奇,又问了些详细情形,也对那种能将梦境与真实世界相连的奇异功法大感兴趣,便道:“既是世尊指点,你我又是同门,地藏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只是,我若一走,只恐丰都山和灌愁海趁机大军压境……”陈玄丘想了想道:“我明白了,既如此,我便先往丰都山和灌愁海去一趟,在你离开期间,三方止戈罢兵,暂且休战。” 三方大佬挥军鏖战,这时候竟有人因为自己一点私事,叫他们暂且歇歇,腾出空儿来帮自己的忙,等忙完了再继续厮杀,也只有陈玄丘敢有这个自信了。 绮姹蒂千莎道:“好!既如此,地藏在此,恭候自在王佛的好消息。” 陈玄丘不能久不在天界露面,马上起身道:“我这就去。” 绮姹蒂千莎也随之而起,道:“自在王佛且慢,地藏还有一事相告。” 陈玄丘敛了鲲鹏之翅,望向地藏。 地藏恬淡地笑道:“三方大战,固然是大势所趋,但是一下子集中爆发出来,其中不无天庭手脚。” 陈玄丘目光一凛,道:“此话怎讲?” 地藏道:“天庭早想插手冥界,甚而控制冥界。 所以,派遣了一些神将,混入丰都山和灌愁海。 我想,三方大战,一至于斯,未尝没有他们煽风点火,甚而刻意挑衅的缘故。” 陈玄丘动容道:“竟有此事? 多谢相告。 你……忉利山无有此虑么?” 绮姹蒂千莎笑道:“自然也有,但是我有谛听,他们的真正身份,倒是瞒不了我。 只是,想着纵然没有他们推波助澜,三方冲突也是早晚之事,所以,我便佯作不知,倒未点破。” 陈玄丘点点头,深深吸了口气,声音便瞬间传遍了忉利山:“羊驼……不是,公羊正,走啦,有活儿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