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大城小事 第63章 天道棋局
楚狂刀顿有所悟,似乎想通了什么事情,脱去全身衣衫,披头散发,赤身裸体,狂笑而去,歌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唐不敬见状,恶狠狠看了二人一眼,屁颠颠跟着追了上去。 贾夫子问,“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萧金衍苦笑,“我又不是读书人,还不如让我猜一猜,你葫芦里是赤水酒。” 贾夫子连将葫芦藏到后面,很显然,他并不想跟他分享这葫芦酒。萧金衍有些担心,“看这样子,楚狂刀与李秋衣一战比试,在所难免。你觉得他俩谁会赢?” 贾夫子道,“若是在规则之下,金刀王的胜率更高一些。可今夜你对他做的事,他已经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势头了,两人书孰胜孰败,还不一定呢。不说这些,小和尚,别来无恙啊?” 刚才与楚狂刀一战,宝路大败,看上去很惨,不过是皮肉伤,以他特殊体魄,恢复并不是难事。然而,宝路却不记得,刚才发生过什么事了,萧金衍见过他露出法相,此刻再也不敢小觑于他了。 宝路道,“贾夫子,你怎么在这里?难道之前在洛阳还没有输够嘛?” 贾夫子一听,顿时来了气,“那天下棋,我吃多了积食,只发挥出寻常三成的实力,让你侥幸胜了五局,你还踩着鼻子上天来?有本事,咱俩在这里,分出个胜负!” 宝路哦了声,“师父说我脑子笨,不过下棋,我认第二,还没人敢认第一。这么说吧,那天我不过发挥了一成实力!你要在我这自取其辱,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吧。” 贾夫子心说哟呵,这小子被揍了一顿,说话都一套一套的了,“既然如此,咱们把十三天局下完。” 宝路:“输了的叫爸爸!” 萧金衍见两人要在这里下棋,问,“没有棋盘棋子啊?” 贾夫子傲然道,“我们这天道棋局,以天地为棋盘,以日月星辰为棋子,起子之间,乃天下百姓苍生!落子之间,江湖气数运命!” 萧金衍闻言,竖起大拇指,“我就佩服你们这些书生,动不动天下、苍生、百姓、运命,手起刀落,就是日月星辰,像我这种大俗人,一抬头,只能看到牛在天上飞!” 宝路问,“为何牛在天上飞?” 萧金衍笑道,“牛不在天上飞,一会儿怎么给你掉牛肉馅饼儿?” 宝路拍手,连称妙极。 贾夫子道,“小和尚,请!” 宝路大声道,“今日,就跟你再来比三局!”说罢,拿起禅杖,找了块巨石,纵横十五道,画了一副棋盘。 萧金衍纳闷,“我虽然不会下棋,但棋盘不应该是十九道嘛?” 贾夫子笑道,“你那是围棋,又岂能跟我们天道棋局相比?”又对宝路道,“小和尚,咱们先前各五胜五负,天道十三局,最后三局,咱们分出胜负,黑子为圈,白子为叉。” “好!” 贾夫子道:“尊老敬老,乃天下美德,咱们这第一局,你先让我四子。”说着,还未等宝路反应过来,贾夫子自“天元”之上,连画了四个圈儿,哈哈一笑,“四星连,无论你堵那边,我这边五子一线,我赢了。” 宝路愤然道,“你耍赖,我为何让你四子?” 贾夫子说,“我棋艺不如你,年纪比你大,第一局,让我四子,很正常。” 萧金衍见贾夫子欺负宝路,提醒道,“你棋艺既然不如宝路,那干脆弃子认输得了!”宝路一听,说对啊,弃子认输。贾夫子说,还有两局,你来或不来? 宝路吃了一堑,第二局说什么也不让他占先,说我头发少,我先来。说着,抢先放在天元位上,前三子摆出了“花月”开局。萧金衍恍然,我说怎么少几条线,敢情下得五子棋,还天地为盘,苍生为子。 倒也不是宝路聪明绝顶,只是若无禁手,花月、蒲月两种开局,只要勤加练习,二十步内必胜,他乐意看贾夫子吃瘪,也不提醒他。贾夫子沉着应对,两人你来我往,杀得不亦乐乎,过了没多久,贾夫子开始有些吃力,每一子都落的极为小心。 不过,宝路杀局已成,每落一子,贾夫子被迫堵截,终于在十七目上,宝路凑成了一个双三连,贾夫子投子认输,败下阵来。两人一胜一负,贾夫子道,“前面十二局,六胜六负,看来你我的棋王之争,在这第十三局了。” 宝路忽然弃子,拍了拍手,道:“不比了!你这老家伙,每一局都要耍赖,就算赢了你,也没什么意思。” 贾夫子反问,“若是输了呢?” 宝路道:“输了也不丢人。” 这句话差点没把贾夫子给呛死,只见他吹胡子瞪眼,骂咧咧道:“你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早知道如此,刚才就让楚疯子一刀把你宰了!” 宝路哼哼两声,“我怕了他不成,就算打下去,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两人打着嘴官司,萧金衍只得出来说和,说天色不早了,等有机会在决一胜负。两人这才作罢。闲聊之余,萧金衍才知道,贾夫子受了李纯铁委托,从萧金衍离开苏州之日,就在暗中保护他。 昨日在扬州城外,箭公子以神箭锁定他时,贾夫子本准备出手,后来发现了宇文天禄的三夫人李夕瑶也在暗中相助,于是便没有现身。 萧金衍问:“昨夜之事,你都瞧见了?” 贾夫子呵呵一笑,“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没什么大不了的,要知道,老夫当年也是人见人爱、风流倜傥美男子,都是过来人,过来人,哈哈!” 萧金衍老脸通红,“这件事儿,你可别跟我师兄说。” “李纯铁要是知道你泡了宇文天禄的女儿,这等畅快之事,当浮一大白呢!更何况,这种事情,咱们也没吃亏不是?哈!” 看到萧金衍有些急眼,贾夫子道,“你放心,这件事,你不给我封口费,我也不会说的。不过,这么劲爆的内容,他要是从别的渠道得知此事,我就不管了。” “什么渠道?” 贾夫子微笑道:“我有个朋友,刚好在《八卦周刊》当总采风,你也知道,江湖两大刊,《八卦周刊》始终被晓生江湖压了一头,现在正重金收江湖八卦,说不定那天我手头有点紧,不小心把消息卖了赚点酒钱。” 萧金衍眉头紧皱,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勒索啊,可我偏偏又没钱封口,没好气道,“你们读书人的脸面,都被你丢进了。” 贾夫子傲然道,“你能奈我何?” 萧金衍说,“既然他们重金收消息,我自己去找八卦周刊,反正有银子赚,我也无耻一回!更何况,作为当事人,我更有发言权。” 宝路不知他们在说什么,说,“咱们不会就在这里过夜吧?” 这里鸡毛店已被毁,掌柜的遭了无妄之灾,用不了多久,官府就要来人调查。萧金衍等人虽与此事无关,但解释起来还颇费工夫,于是提议换个地方。 三人找了一处破庙,凑合了一夜。 第二日,启程回苏州,一路上斗嘴之事,不再赘述。 …… 苏州城。 周潇冒充知府之事,才过了几日,便在苏州城内传的沸沸扬扬。 赵金廉作为地方最高行政长官,对此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权衡利弊,他还是向朝廷上书汇报了此事,当然奏折中只是提到他有“失察”之过,对于收“周潇”贿赂之事,只字不提。此外,他还秘密修书一封,在奏折发出的前一夜,八百里加急,送到宇文大都督府上。 这几日来,周潇府上门槛都已被踏破了,毕竟苏州知府是肥缺,朝廷在派新知府之前,肯定会咨询巡抚大人意见,那些资历够了,在朝廷中没有门路,又觊觎这个官位的人,纷纷前来拜访赵金廉,只是如今他自己也“有罪”在身,于是闭门谢客,来拜访的人一律不见。 赵金廉发出了海捕文书,命苏正元捉拿“潜逃”的假知府一行人,并下令,若有反抗我,格杀勿论。当然,也存了私心,若假周潇一旦被抓住,他收受贿赂之事,必然会被牵扯出来,所以他宁肯抓住一个死的周潇,也不愿周潇被缉拿归案。 与此同时,金刀李秋衣与狂刀楚日天之战,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也开始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据传,武林盟主左斯坦,也率人前来苏州观战。毕竟这是近十年来,江湖上最有分量的一场决战,也是二十年恩怨的一次了断。 也有小道消息,《武经》如今就在苏州城,经过《晓生江湖》一期的发酵之后,在江湖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江湖上的许多好事之徒、绿林好汉、游侠剑客,纷纷涌入了苏州城。有高手决战,还有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武经》现世。 人生中有太多的不确定,谁知道哪片云彩会下雨,没准下一个武林盟主就砸在你头上呢! 甚至八大门派、四大世家之人,也都派人前来观战,整个苏州城变得热闹起来,就连城外的无名镇的小客栈,住一晚上都要三百文,这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不过,江湖人多了,城内是非、械斗也多了起来,给六扇门治安带来了极大的压力。打架斗殴的事情多了起来,江湖中人一言不合,拳脚相向,热闹虽热闹,却扰民甚重,导致苏州百姓联合起来,向官府施加压力。 苏正元没有办法,请求苏州守备前来帮忙,加强了对城内管控,严禁江湖中人持兵器入城,江湖中人要进城,要么是名门正派有路引及荐书,要么有城内一笑堂、正义堂等帮派做出的担保,出`台了史上最严的管控措施,即便如此,城内江湖中人比比皆是。 《晓生江湖》、《八卦周刊》又怎么会错过这等机会,派了若干采风跟踪报导此事。这两个期刊为抢夺市场明争暗斗了数十年,更是穷尽各种办法。 若论权威性和专业性,首推《晓生江湖》,他们理智的分析李秋衣、楚狂刀出道以来的有记载的各种战斗事迹,以及上一次的交手记录、师承门派、武功招式、境界修为、胜负结果等,作出了一个全面而系统的分析。江湖中人,很是吃这一套。 但娱乐性和趣味性,《八卦周刊》更胜一筹。他们独辟蹊径,开局一标题,内容全靠编,更是以一篇《震惊!李秋衣与楚狂刀决战,竟是为了她……》吸引了无数吃瓜百姓的眼球。 且不说这篇文章的真实性,但百姓更愿意看这种八卦。 二十年前,隐阳城尚未归入大明版图,金刀李秋衣作为城主,前往西楚,结果在宫廷宴席上结实了楚狂刀的未婚妻,两人一见钟情,那女子竟跟着李秋衣私奔。楚狂刀得知后,大发雷霆,前往隐阳城找李秋衣算账。 两人在隐阳城头决战,谁料这竟是大明王朝的一个计策,在决战前一日,有一个和尚硬闯西楚皇宫,皇帝暴毙,二皇子楚别离失踪,西楚皇族死伤无数,楚狂刀与李秋衣大战之时,得知此噩耗,一失神,被李秋衣劈了一刀,败下阵来。 后面才有了西楚三皇子登基,以隐阳为首的边陲十九城归顺大明,大将军宇文天禄接受西楚的停战议和的“降书顺表”。 楚狂刀夺回妻子后,杀死了妻子与儿子,修炼狂刀心法走火入魔,反而成为一代武学宗师,西楚第一高手。而金刀李秋衣,则封刀归隐,二十年来不问江湖之事,直到半年前,楚狂刀得知了李隐阳下落,前来大明寻仇。 故事说的有板有眼,真假莫辩,这一期出来后,《八卦周刊》销售异常火爆,单期竟超过了《晓生江湖》。 还有一个跟风的花边小刊,连夜刊印了一篇李秋衣与楚狂刀老婆的同人花边小文,还没有刊发,就被人连夜端了,一把火烧了个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