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所隐藏的
世界是由限定的时间与空间的概念构成的。 世界之外，并不存在其他的事物。 世界之外，是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概念，是虚无与混沌互相交织的地方，是无法描述也无法演示的……场所。 并非不愿意说的更加明确，而是只能如此暧昧；并非不愿意说的更加清楚，而是只能如此含糊。 因为没有亲自见识过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从片面的描述之中，获得对于这样的地方的真正清晰的认知的。 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在这里既没有方向，也没有尽头，即存在又不存在。 只有一道黑色的隙间，如同坚固的次元裂缝一般“钉”在这里。又好似是一艘抛下了锚的虚空渡船那样，在混沌虚无之中开辟出了唯一的真实。 但是也仅此而已。 因为物质与能量在这里都已经无法再保持具体的存在形式，因而只有最为纯粹的、超越性的精神，才能够继续得以留存，并且维持思考的意志。 然而这本应该没有时间的场所，在淡淡的清辉笼罩之下，“永远”却依旧降临在了这道隙间之中，并且近乎固化永恒一般，维持着隙间状态不受外界影响。 ——仿佛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异变都不会有所变化，直接就已经使得未来永劫再也不会降临。 于是，也不知道过了多么漫长的一瞬间，终于迎来了旅程的尽头。 “要结束了……” …… …… 这一次终于不再是半梦半醒的精神状态，又或者是宛若隔世的恍惚瞬间了。 但是……穆修却感觉比那两者更加糟糕，糟糕透顶了！ 在以往都是完全没有能够意识到的穿越过程，这一次却是拜蓬莱山辉夜的永远之力所赐—— 让他很是好好的亲身体会了一番，在那近乎无限延伸的永远之中，清醒无聊而且痛苦的感受着漫长的主观时间缓慢流逝，却又什么都不能去做的感觉。 这远比之前在虚无之海当中还要难受，因为那里是真的不存在任何的事物，或者说正因为所有事物一切备齐，所以什么都没有。所以，无比漫长的一瞬间是可以混淆的。 而世界的外侧虽然本也应该没有时间的概念，可是公主殿下的能力却开辟出了相对而言的永远，因此对于时间的明确的长短感觉也自然重新出现了。 就好像是以往自己走过一道漆黑的门户，连一秒钟的时间都不需要，完全就没有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就走过去了。 可是这一次，同样也是要走过那道漆黑的门户，然而那一秒钟却已经变成了“永远”，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改变，就只是主观时间感的无限拉伸…… 时间相对无限的蔓延，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体验，在最初的新奇感过去之后，剩下来的折磨就足以让清醒的意志发疯—— 尤其是什么都不能够做，就只能够静静的、仿佛要永无止境的等待下去的时候，连一个可以寄托的目标都没有，存在的意义也自然就此消失不见。 到了最后的时候，穆修觉得自己几乎整个人都要变成一块无知觉的石头了，压根就分不清楚主观上的时间感到底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千年，也许是一万年，但是绝对不可能是一瞬间。 也不明白是记忆中的一切都枯萎了，还是在那种情况下回忆这种行为根本就没有价值。 就好似是在不朽和永恒之中，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最终，不知道是多久过去了，也许是就在他即将就要遗忘了自己的时候—— “喂喂，你没事吧？喂，快醒醒啊！给妾身回神！” 这个时候，蓬莱山辉夜的声音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天际传来，又似乎是回荡在身周，不绝于耳。 “……辉夜？” 大约是外界的环境终于出现了这样的变化，于是穆修的眼神才从呆滞之中逐渐的出现了神采，似乎正在一点一点的回复清明，最后完全的恢复了知觉。 看清楚了眼前一直对着自己晃着洁白手掌的黑长直少女，他吃力的吐出了几个音节，然后便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一般的倒吸一口凉气。 他伸手捂住了额头，眼眸里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 一种精神上的极度痛苦疲倦在他的神志恢复之后毫不留情的席卷而来，有若是普通人连续不眠不休的熬了几个通宵的感觉。 而在这个时候，远处隐隐约约的传来的海潮声音，也不由分说的涌入了穆修的耳中。 …… …… 这里是一片陡峭的崖壁边缘，下方有着葱葱郁郁的茂密森林，更远处的是如同绿宝石一样美丽的海岸，四面被澄清的海水包围，周围的自然环境也十分美丽。 然而—— 完全不能够确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似乎是沿海陆地的边缘地区，或者干脆就是一个海岛？ “这是哪里？”好不容易的恢复了正常之后，穆修便摇摇晃晃的将身体转了一圈，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然后下意识的问道。 “哼，妾身还想问你呢，这是什么地方？”蓬莱山辉夜微微眯起眼睛，哼了一声，有些不爽地说。 “我……我也不知道啊。” 穆修张了张嘴，这才彻底的回想了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由得只能够苦笑。 以往的被迫穿越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自己根本就不会意识到这个过程之中的任何异常。 但是蓬莱山辉夜并不知情，她可能是为了给予自己更加充足的应对时间，在穿越之前的那一瞬间发动了她自身的能力。 ……于是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了。 就好似是一个眨眼的动作，自己无意识的就能够完成，却偏偏变成了要有意识经历了千年万年的时光岁月，才完成那么一眨眼的功夫。 这种折磨，真的会让人疯掉。 不过也幸亏穆修在穿越的瞬间的确就是通过隙间——第十次元与第十一次元的间隙——来进行的，虽然他平时根本就没有办法操纵隙间，但是在被迫穿越的时候，这种被动的能力总归会自发性的发生作用。 毕竟自己好歹也是半个境界妖怪的存在性质，虽然说这是因为存在缺失造成的特殊性质，而并非存在天生如此。 而隙间本来就是能够连通不同的境界线的通道，在世界之外也能够存在，好歹是提供了一个庇护所。 再加上在那之前他就已经果断的将心灵之光防御扩散，连带蓬莱山辉夜一同包裹进去、保护起来了，所以才没有发生什么不幸的“事故”。 否则的话，现在的麻烦恐怕只会更大。 因此在理清了前因后果之后，看到眼前依然活蹦乱跳，没有受到丝毫损伤的公主殿下的时候，穆修只觉得由衷的松了一口气，然后便有了一种彻彻底底的心力交瘁的感觉。 这一次的体验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考验与折磨。 哪怕穆修现在已经隐隐察觉到了这一次的考研与折磨，对于自己来说的莫大好处了，但是也绝对不愿意再经历一次。 “……” “……” 穆修闭上眼睛沉默了良久，慢慢的平缓呼吸调整心态。 旁边的黑长直少女则是脸色古怪，但眼神也是异常的平静的在一边静静等待着，不急不躁。 “麻烦大了啊……”终于，穆修睁开眼睛苦笑着叹了口气，又摇摇头。 黑长直的公主大人对此只是沉默不语。 “对了，辉夜，之前……不，刚刚的那个时候。” 穆修看向了眼前的少女，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之后，却是干脆直接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你应该和我的感觉是一样的吧，怎么看上去你好像是没有什么变化？难道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 “……” “……” “就那么一点儿的时间罢了，与妾身以前在月之都上渡过的时光简直不值一提，况且月面上可没有你拿出来的那些东西，就是千年万年亘古不变的无趣罢了……” 公主大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语气自然的说道。 “长生种与短生种最大的区别本来就是在心态上，你能够活再久都好，如果灵魂首先腐朽了，到最后也就是行尸走肉。你要成为长生种，对于心性的锻炼是必不可少的。” “……是这样吗，那看起来我这次还真是占了很大便宜啊！” 穆修苦笑着摇摇头，然后踮起脚尖四下张望着。 两人身处的这个地方应该是一个海岛，穆修察觉到了为数不少的人与动物的气息，还有少许的异常气息的存在。 而且空气之中的电磁波非常杂乱，而且外层空间也有着卫星信号传输回来……这一切都在证明，这明显不是一个如同之前那样的未开化的世界。 穆修一边捕捉着空气之中的电波，解析着其上面承载着的信息，并且尝试着反向连接网络查看世界背景顺便伪造电子档案什么的。 另一边则是极限扩散感知能力，剖析着四周的地形地势。 片刻之后，他转过头去伸手指向了一个方向：“那边有城镇的存在，我们先过去……嗯，然后再和你解释吧？你看这样行吗？” “……那边吗？也好，你带路吧，妾身会跟上的。” 蓬莱山辉夜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然后回过头深深的看了穆修一眼，最终轻轻的点了点头。 …… ……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 “有意思的地方……” 黑长直少女优雅的坐在了一家咖啡厅外面街道的遮阳伞下，她举起袖子遮住脸，并且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看着穆修操着一口流利的奇怪语言向着店家搭讪着。 四周是悠闲的田村般的街道，只不过似乎是属于一座港口城市的边缘的一部分区域，看上去就很有一种历史悠久的感觉。 这里位于一条街道的上坡，下坡的街道看上去同样也是非常的整洁，而且美丽如同绿宝石般的大海就在港口的尽头…… 这一切都是她以往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新奇风景，于是本来就只是略微恼怒的心情也自然而然的平复了下来。 不过，不生气归不生气，现在的情况依然需要一个解释。 收回了视线，公主殿下目光灼灼的看着穆修的后背。 ——这个家伙所隐藏起来的事实，明显要比自己之前所猜想的任何情况与可能性都要深邃得多了，让她有种自己接近了大大的世界秘密的感觉。 “……” 正在向店家套话的穆修突然感觉到背后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