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连声叹息
黑昙花酒馆，坐落在流金大街上，这是百年的老店，算得上是心想城最有名的酒馆之一。周涛和赵胜走了进来，酒馆中有几个人，不怀好意的上下瞅了瞅进来的两人。 “就是这里了，阿胜，我告诉你，这里的寒冰烈焰酒，最是有名，你一定要好好尝尝。”周涛没有理会那些不友善的眼神，向赵胜介绍道。 两人径直走向吧台。 “两杯寒冰烈焰。”周涛向侍者说道。 “现在不论阿猫阿狗，都可以随便进来么？”大厅里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周涛和赵胜，两人身子一僵，转过头去。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神念宫服饰的高个子中年人，他衣服上的纹饰，显示了他是神念宫三等管事。 周涛微微皱了皱眉。 “这位兄台，我们应该素昧平生，我只是带朋友进来喝一杯，并没有得罪阁下吧？”周涛问道。 “你跟谁称兄道弟？你也配？贱民一个，也敢进到这里来，和老子平起平坐，什么东西！”三等管事骂骂咧咧，站了起来，他一身的酒气，让周涛和赵胜更有些不悦了。 赵胜顿时就要发作，周涛一把按住了他。 “阿胜，不要冲动，这里是心想城。”周涛低声向同伴说道。 他又扭过头来，对三等管事道：“这位修真者大人，我们不知这边的规矩，我们这就离开。” 周涛强行拽着赵胜，转身就要离开。 三等管事摇摇晃晃走了过来，冷冷的望着两人道：“这里是你们这些贱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见到修真者大人，该有的礼仪是什么？要老子教你么？跪下！每人给老子磕一百个头，再给老子爬出去！” 周涛的表情有些僵硬了。他的手还死死拽着同伴，他看向了大堂里面的其他人，包括大堂的活计、酒保在内，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 周涛的心情，也变得非常糟糕起来，他没有理会三等管事的话，拖着同伴，就想要离开。 一条条的木凳，鬼使神差一般的，自动滑到两人面前。这显然是三等管事运用念力搞得鬼。 三等管事，大着舌头狞笑道：“爷爷让你们走了吗？每人磕一百个头，一个都不许少……” 周涛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低声对同伴说道：“阿胜，动作要快！” 周涛松开了同伴的手，几乎同一时刻，两人抬起了手。每人手上都亮出一只银白色的机关匣子，银白色匣子上面有着飞龙在天的图案，非常炫目。 更加炫目的，是这银白色匣子里面释放的绚丽火光。 ‘咻咻……’一阵急速的声响，转眼间，三等管事就浑身淌血，身上最少出现了十几个血窟窿，顷刻间，这个不可一世的三等管事，就‘嘭’的一声倒了下去，眼见是活不成了。 周涛和赵胜手中的银白色匣子，再度对准了大厅里的其他人，大厅里一阵惊呼，不少人躲在了桌子下面，还有人趴在了地上。 赵胜快步闪身冲到酒保身旁，径直将酒保托盘里面的一瓶寒冰烈焰酒揣入怀中，在酒保目瞪口呆之中，和周涛一起，旋风一般的冲了出去。 “杀人了，杀人了！”片刻，黑昙花酒馆这边，就响起了凄厉的叫声。 周涛暗叫一声晦气，带着赵胜，往外狂奔。 很快就有越来越多的修真者，向这边围堵过来。 “分头跑！”周涛突然说道。 “明白！”赵胜道。两人突然分开，一个继续前行，一个折身进了大道旁边的胡同。 赵胜是第一次来心想城，他对这边的了解，仅仅是在路上看得一小会地图。这一次，真是衰到了家，原本是来这边跟着周涛好好历练的。没想到，第一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己出事也就罢了，还连累到了周涛，这让赵胜心中非常内疚。 他摸了摸身上的光荣弹，心情非常沉重。这心想城可是神念宫的主城，强手如云，想要逃出生天，机会非常渺茫。 再度折进一条巷子，他猛地一拽自己身上的青色外套，转眼间，他的衣服颜色，变成了黑色。他从怀中迅速取出一块手帕，手帕里面有一粒方糖，他毫不犹豫的，将它吞了进去。同时他用手帕，快速的在脸上擦拭了两下。很快，原本白皙的面庞，立时就变得黝黑了起来，他沿着来路，往回走去。 没走两步，迎面他就被追踪过来的人，撞了一个趔趄。追逐的是一群修真者，和他相撞的人，冷冷看了他一眼，大骂道：“滚开！” 他连忙低头，侧身让过，待这群修真者跑过去，他连忙脚下发力，快速的离开这边。他随意的折进了一家饭馆，寻了一个靠街的桌子坐了下来。 “轰隆”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巨响，饭馆里面跑出去好几个人，赵胜的眼泪，这时再也忍不住，簌簌的滑落了下来…… 饭馆里面议论纷纷，都在讲述方才的爆炸。 赵胜无心去听这些人的讲话，伙计走过来，他随意的点了两个菜。 “孜然牛肉，爆炒三花，客人你喝酒么？小店的自酿黄酒很不错的……”伙计招呼道。 “不用了，我自己带有好酒，麻烦你取两个酒盅过来。”赵胜沉声说道。 酒盅很快取了过来，赵胜往两只酒盅里面，都倒上了寒冰烈焰酒。 “涛哥，兄弟敬你一杯！”赵胜自顾自低声说道，他心情沉重无比。要不是自己好这杯中之物，周涛也不会牺牲。 一口闷了这杯酒，冷冽的酒水下喉，再从小腹腾起一股炙热的热流，他的身上一阵燥热。辛辣的酒劲反窜上来，他不禁连声咳嗽起来。 “兔死狐悲，难怪你会这样伤心难过，这里可是心想城，不是你们随意可以撒野的地方。”一个人，形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他的对面。 赵胜突然发现，他浑身竟然动弹不得，这就是修真者的法力么？赵胜有些黯然。 他吃惊的望着对面的白衣青年，心中不禁有些绝望。 白衣青年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咽下，他闭上眼睛，品咂着滋味，良久，才长长的呼出一口酒气。 “寒冰烈焰酒，不愧是天下的第一美酒，你们两个贼骨头，不惜暴露身份，也要喝上两杯，啧啧，这传出去，又为这酒免费的做了宣传，呵呵。” 赵胜身子不能动，但是嘴巴还是能说话：“这种酒也算天下第一，老子算是长了见识，真是井底之蛙！” 那白衣青年倒是不恼，反而饶有兴趣的说道：“你一个凡夫俗子，竟然喝过比这寒冰烈焰酒，还要好的酒，这我却是不信。” 赵胜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不过想到自己所处的情况，他果断的闭上了嘴巴。 那白衣青年原本还想抢白两句，看到赵胜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他没有再说什么。 他走到赵胜身边，开始在他身上摸索起来。鹰击小弩，急救包，玄钢匕首，伸缩腰带，银白色的灵火铳，不锈钢酒壶，光荣弹…… 每掏出一样东西，白衣青年就皱一下眉头，等到取下赵胜的钱袋，看到里面起码有四五十玉贝，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一个凡人，身上携带着巨款，装备极其精良，以他灵级修真者的眼光，看着都眼热的很。 想到眼前这凡人，之前还笑他井底之蛙，他越发谨慎起来。他也算是宗门的精英弟子，可是他的一身装备，远远比不上，眼前的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凡人。这到底是什么人，属于那个势力，来心想城，究竟所谓何来？ 突然他身上的玉符，发出一阵红光，他连忙拿起玉符，输入灵力。 “赵胜，你把人带到百褶屋来。”一个慵散的声音传来。 赵胜有些惊讶，他抬起了头来，仔细的看着这个，和同一个名字的，神念宫弟子。 这还真是一个巧合，凡人赵胜和修士赵胜，因为阴差阳错的关系，两人竟然会有这样的交集。 “好的，弟子马上给您把人送过来。”修士赵胜连忙应道。 修士赵胜收了法力，凡人赵胜的身子，再度能活动了。他看着修士赵胜，突然说道：“我虽然一口饭菜未吃，但我还是想把这饭钱给结了……” 修士赵胜迟疑了一下，自己从口袋里取出一枚白贝，放到了桌上。 修士赵胜带着凡人赵胜，走出了饭馆，饭馆外面还有几个修士在守候着。 “赵师兄，这一次要不是你出手，差点就让这贼骨头给跑掉了。” “赵师兄不愧是我们神念宫最杰出的弟子，这贼骨头好生狡猾，要不是你，差点就让他溜了。” 众人都在恭维修士赵胜。 修士赵胜微微一笑。 “功德长老发来讯息，让我赶紧过去，我就不和诸位师弟多聊了，哥几个，晚上老东城酒馆，我请你们喝酒。”赵胜说道。 众人大喜，连忙恭送修士赵胜离开。 修士赵胜提着凡人赵胜，展开灵翼，飞了起来。 “好好再看看，这美丽的心想城吧，也许你以后看不到了。”修士赵胜对凡人赵胜说道。 凡人赵胜道：“我见过最巍峨的壮观的雄城，见过最秀美精致的都邑，这一方破旧的城郭，也被称作美丽，看来兄台终究还是缺少见识。” 修士赵胜不觉一愣，这还真是一个奇怪的凡人。 修士赵胜速度很快，一路低飞，不一会儿，他提着凡人赵胜来到一个院落前。 院落显然经过细心的修葺，虽然只是篱笆栅栏，陈旧的木屋，简陋的柴扉，可还是看得出来，主人是个极注重生活的人。 “弟子赵胜，求见功德长老。”修士赵胜在柴扉外，朗声说道。 “进来吧！”院子里传来声音。 修士赵胜，连忙带着凡人赵胜，走进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颗花树，开满了白色的鲜花，这是百褶花，花朵有海碗般大小，一层一层的，看着分外的美丽。花树下，一个白衣白发的长者，正弓着身子在忙碌着。 凡人赵胜看到，心中又是一痛，虽然他看不清，那躺在石桌上人的相貌，但是那双魔犀皮的靴子，他印象深刻，那正是周涛的皮靴。 “人都死了，你们还不放过他的尸体么？”凡人赵胜嘶吼道，这一刻，他的眼睛都有些充血起来。 “谁说他死了？他只是身负重伤而已！”白发男子转了过头来。 “练先生……”凡人赵胜忍不住叫出了声。 练复生面带微笑，他满手血腥，用意念操控着一条白毛巾，飞到手上，一边擦拭着血污，一边对着凡人赵胜道：“那个小子面生的紧，不过你，我还记得，你叫什么来的……” 他突然看到修士赵胜，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赵胜，我想起来了……” 修士赵胜，不明白功德长老为什么再度喊他的名字，连忙上前问询道：“长老，您有事尽管吩咐。” 练复生再度大笑起来，修士赵胜被笑得莫名其妙。 凡人赵胜道：“难得连先生，还记得小可的名字。” 修士赵胜这才明白，这个俘虏，也叫作赵胜。转念他又有些惊讶，没想到功德长老，还会认得这个凡人。 练复生不苟言笑，在神念宫是出了名的，他这样畅怀大笑，还真是难得。修士赵胜，不免大感惊讶。 “原来长老认识这位，这再好不过。”修士赵胜向练复生一抱拳，他取出了凡人赵胜身上的东西，就想要离开。 练复生道：“赵胜，你先别走，在一旁候着吧。” 修士赵胜连忙垂手，走到院子一侧。 练复生看着凡人赵胜，良久才问道：“她还好么？” 凡人赵胜一愣，转瞬，他明白练复生问的是紫苏，他连忙道：“紫苏部长，她很好，她已经进阶成为了灵级高阶的傀儡大师，而且，而且她的念力资质，也在恢复当中……” 练复生一脸震惊，紫苏和他情同父女，听闻这个消息，他不禁大吃一惊。 “好、好、好……”练复生喃喃自语道 ，心神剧震，一时有些不能自已。 良久，他又问道：“吴天是准备重出江湖么？” 凡人赵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大着胆子问道：“练先生，您给我们上过几节课，也算是赵胜的老师，请问，我可以看一下我的同伴么？” 练复生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自便的手势。 凡人赵胜连忙奔了过去，周涛的半只手臂，已经炸没了，要不是他身上穿了最新的灵甲衣，又得到练复生的及时救治，他早就没命了。即便如此，他还是血肉模糊，气若游丝，模样要多惨有多惨。 周涛的胸廓还在微微的起伏，练复生没有骗赵胜，周涛果然还活着。 赵胜长吁一口气。 “练先生，天哥一直都很挂念前辈，紫苏部长也是。”凡人赵胜看了一眼修士赵胜，又说道：“您和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难道您对忘川城，真的没有一点感情么？” 修士赵胜在凡人赵胜与练复生交谈之初，他就猜测出对方的来历了。待凡人赵胜提到忘川城，当下再无怀疑。这个凡人赵胜还有他的同伙，果然就是‘无法无天’的人。他的冷汗，簌的一下流了下来。 练复生没有回答赵胜的问题，他叹息道：“也只有吴天有这个本事，能够点石成金，将你们这些凡夫俗子，都点化成材，赵胜，你现在是什么级别？” 凡人赵胜道：“学生年初已经通过考核，现在是灵级初阶的傀儡师。” 练复生不免有些感慨，距离忘川城大撤离，现在已经又过了两年，没想到，连赵胜这样资质平庸的学生，现在都成了灵级初阶的傀儡师。想到忘川城，像赵胜这样的学生，起码还有数万人，他不禁发出了一声叹息。 “那个叫裴新元的孩子，现在怎样了？”练复生问道。 凡人赵胜道：“新元学弟的资质，胜过学生百倍，他现在已经是玄级初阶的傀儡宗师了。” 练复生忍不住说道：“十来岁的娃娃，却已是宗师级高手，我不如吴天多矣。” 凡人赵胜道：“新元学弟还不到十岁……” 修士赵胜都快石化了，这世界太疯狂了。神王宫赵安乐，神水宫煌至，两人都是十六岁就进阶玄级，曾经被地底世界誉为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没想到，‘无法无天’竟然培养出了十岁不到的绝代天骄。 练复生沉吟了片刻，说道：“吴天于我有大恩，只是练某也深受宗门信任，我不管你们这次，是执行吴天的什么命令，也不管你们的任何理由，你们杀了我神念宫的人，我是不会坐视不管的。赵胜，我好歹也教了你们几节课，和你也算是师徒一场，这一次，你带着你的同伴，可以离开了，不过下一次，不论谁来，我都不会客气了。” 凡人赵胜本来以为撞见练复生，能够说服他加入己方阵营，没想到，这人还是如此执着于宗门。 不过这次他能逃出生天，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本来他还准备引爆藏在体内的炸弹，以身殉道的。 练复生取出一块白布，将周涛盖住，往石桌旁移开两步。 凡人赵胜不再多说什么，连忙奔到石桌旁边，抱起周涛就要离开。练复生看着凡人赵胜，略显笨拙的动作，叹了口气。 他对修士赵胜道：“你带他来的，还是你带着他们，一起离开吧，送他们离开后，你回到百褶屋来，以后，你就负责照顾这院中的百褶花树吧。” 练复生早年收过四个徒弟，一个参加百神大战，落得一身残废，两个徒弟执行师门任务，身死道消。还有一个女徒，就是紫苏，被化凡。 赵胜没想到自己会被练复生看上，他是又忧又喜。能够被神念宫功法第一人看上，当然是喜事一桩。功德长老和忘川城的关系，在宗门内不算秘密，只是那忘川城在两年前，突然爆发出来的能量，让地下世界所有的势力，都惊惧莫名。 尤其是神王宫一方的势力，他们更是害怕吴天的报复，几个势力到现在，都活在恐惧当中。忘川城、吴天、傀儡术，这些字眼在地下世界，几乎都成为了一个禁忌，谈之色变。 功德长老闭关两年，出来还没多久，没想到又和吴天的人，搅合到了一起，也不知是福是祸，赵胜难免也会有些忧心。 他没有说话，从凡人赵胜手中接过周涛，领着凡人赵胜出了百褶屋。 汪昉推着轮椅出了木屋。他是练复生的大徒弟，不过一身经脉倶废，只是一个残废人。 “恩师，我们这几个徒弟里面，你最疼爱的就是阿苏了，阿苏灵资恢复，这是一桩美事，我想恩师一定，很关心她吧？神念宫这边，我真不知恩师，你有什么好留恋的，蒋兴霸的为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弟子真是搞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样。” 练复生看到大徒弟一脸沧桑，胡子拉碴的，皱了皱眉，良久他才说道：“有我在，宗门还能存续。你以为就凭蒋兴霸，能够独自撑得下去吗？那吴天，是个雄心勃勃的盖世人杰，是拥有大能力，大气魄的雄主，两年的时间，他就把一块顽石点石成金，塑造成了一个灵级傀儡师，这样的顽石，他还有数十万之众。放眼天下，谁能与之匹敌？” 汪昉道：“沛然莫之能御，我们不更应该，在他席卷天下之前投附吗？” 练复生神色复杂的望着大徒弟道：“蒋钦暗算你和阿苏，我知道你痛恨宗门，可是宗门毕竟于我有大恩，当年要不是老宗主舍命救我，也没有我的今天。蒋兴霸虽然混蛋，但是他毕竟是老宗主的血脉……” 汪昉听不下去了，他猛然的调转轮椅，往屋里面行去，不知是动作太大，还是练复生学习傀儡术，学艺不精。这具轮椅不怎么结实，掉头太猛，一下子撞在了院子中间的石椅上，顿时，飞轮，链条、护裙板散落一地，汪昉整个人，也向一旁倾倒下去。 练复生连忙伸手去扶他，汪昉挣脱练复生的双手，身上灵光一闪，整个身子漂浮了起来，径自往屋里面飘去。 练复生看着倔强的汪昉，自行离开，他再度深深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