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相守相依，不离不弃
夜，深邃而迷离。 城北，郊区，一块荒地。 今天，是八月八号，农历二十七，立秋了！ 秋风萧萧，两个人，一条狗。 她挽着他的手臂，一瘸一拐，缓缓而行。 有风拂面，她的三千青丝随风扬起，尽管步履艰难，却掩饰不住，秀发飞扬之间，她脸上的笑意。 她犹如午夜中一只圣洁的精灵，脚下荒芜的草地，随着她的到来，仿若变得勃勃生机。 有一株枯黄的野草，在尽情摇摆风姿，它仿若是在迎接她的绝代芳华，随着风声拂过，它一下子站得挺拔而傲然。 一如她挽着的那道结实的身影。 他扶着她，每向前一步，都小心翼翼，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明亮无比，他的身姿，每时每刻，都若有若无地把她护在安全的范围之类，为她遮风挡雨。 “远哥，你快看！”忽然，陈曦开口，指着远方的红蓝灯闪烁。 “没事，有我在！”吴志远轻拍着她的手背，“那些路障是必然的，安心了，那些警察，不会想到我们大摇大摆地从他们旁边走过！” “嗯！”她轻轻颔首，跟着他的脚步，缓缓往前走。 “我们不走公路，沿着铁路走，可能要多绕道几公里，但这样安全些！”吴志远柔声说道。 “听远哥的！”陈曦展颜一笑。 “小曦，要不我们歇一会儿，你的脚……”吴志远停住脚步，心疼道。 “我没那么娇弱的！”陈曦说着，忽然伸出手来，捧着志远的脸，“小时候，我经常一个人在山林中走，砍柴，采药，远哥，我们先得出城，再走几公里，绝对安全了，我们再歇歇！” “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受苦了！”吴志远抓住她的手，愧疚难当。 “远哥，别说这样的话了，小曦愿意跟着你，相守相依，不离不弃！” 她转过头来，反手抓紧他的手，迈开脚步。 “小黑，前面探路！哈哈！”吴志远大手一挥，一道黑影，从吴志远身边掠过。 风声徐徐，两人行走几里地，发现前面，那条杂毛狗，在摇晃着尾巴，等着志远二人。 扶着陈曦，吴志远二人来到小黑面前。 有一条水沟，流水潺潺，横在他们面前。 “小曦，到我背上来！”吴志远说道。 “远哥，这条水沟最起码有两三米宽，你背着我……”陈曦犹豫道。 “没事，我跳过去！”吴志远咧嘴一笑，蹲下身来，“要是绕路，不知道饶多远呢，这边不太熟悉！” “嗯！”陈曦轻轻点头，把吉他背好，伏到志远背上，她抱紧了她。 “小曦，我们飞了，哈哈！” 吴志远大笑一声，后退几步，一个箭步，往前冲去。 霎时间，他的身影，腾空而起，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犹如雄鹰一般，翱翔于天际，飘逸绝伦。 “真的飞起来啦！”陈曦惊喜，她的头，靠在他宽厚的背上，很是踏实，很是安心。 此时此刻，她犹如一只飞上云霄的凤凰，随着她清脆笑声，流动的空气，也变得柔情似水。 今夜的秋风，不再悲凉，反而清爽怡人。 “砰！”一声闷响，吴志远的身影，稳稳落在水沟对岸。 “小黑，勇敢点，跳过来！”陈曦在志远背上招手，欢欣鼓舞。 “汪！”小黑大叫一声，一跃而起，从水沟上飞过，最后，落到志远身边。 “哈哈，小黑，好样的！”吴志远大笑，背着陈曦，继续往前行走。 “远哥，放我下来，路还远呢！”陈曦柔声说道。 “我力气大，没事！”吴志远摇头，脚步沉稳，不依陈曦。 “小曦，你看，前面就是铁路了，我们再走一两公里就到了，到时候，我们歇歇！” “嗯！”陈曦不再说话。 远哥心疼自己，她知道的。 刚出门的时候，他就说背着她走，但她想自己走走，直到刚才，吴志远才有机会。 他心疼她，她何尝不是？ 他的背，很是宽厚，很是安全，她当然希望一直这样。 当初，从北川到成都，他也是这样背着她，翻山越岭，不管白天黑夜。 那时，他告诉她，要坚强，活着，就有希望。 那时，他还告诉她，一切有他在。 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从未放弃过她。 直到现在，他还是他，还是她的远哥，不曾变过。 她相信，他以后也会这样，时时刻刻地守护在她身边，呵护她，为她遮风挡雨。 “远哥，到了，我们歇会儿！”终于走到铁轨边，陈曦轻声说道。 “好！”吴志远把陈曦放下来，而后，从包里，拿出一件外衣，放在铁轨上，“坐这里，铁路上太脏！” “嗯！”陈曦坐下。 而后，她大吃一惊，有一只手，抓住她的脚。 “远哥，你干什么呀！”一抹红晕从陈曦脸上爬过，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给你捏捏脚！”吴志远蹲在她面前，脱去她的鞋袜，他很是认真，他的手，在她脚上轻捏着，片刻之后，又给她捏小腿。 “让你受苦了！”吴志远捏着，鼻子一酸。 她的小腿，被打断了，现在成长短脚了。 他不敢去想，她当时被打断腿的场景。 他杀了刘老二又如何，她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以后注定一瘸一拐了。 刘老二的一条命，比不上她的一根头发！ 吴志远心里绞痛，她受饿苦，太多了，他恨不得那个受罪的人是他。 “远哥，我好着呢！”陈曦想哭，她能感受他心里的情绪波动。 伤在她身上，痛在他心里，她何尝不知，他其实比自己过得更加煎熬。 “好了！”吴志远悄然擦去眼泪，给陈曦把鞋袜穿上。 “小曦，我绝对不能再让你受到任何人的伤害了，我保证！”吴志远声音沙哑，痴痴地看着陈曦，声音坚定而有力。 “只要跟着你，我就满足了！”陈曦嫣然一笑，“远哥，我们的日子还长，你不要愧疚，不要自责，小曦会陪着你的，会永远陪着你！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了！” “嗯！”吴志远重重点头。 “远哥，跟我说说龙潭寨的事情吧，我想听！”陈曦问道，她的眼睛，闪现出明亮的光芒，璀璨夺目。 “也没什么好说的！”吴志远摸着后脑勺，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此时的他，很像他的好兄弟郑勇。 “说说嘛，我真的想听！”陈曦摇晃着志远的手臂，声音娇憨而动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说起！”吴志远讪讪一笑，目光闪躲，“全是一些糗事，我小时候，很混账！” “那说你和你兄弟的事情！”陈曦掩面一笑，她很少见到远哥这样。 “小勇啊……”吴志远握着陈曦的手，坐在她身边。 “他也是四川的……我第一次他，他才八岁，他说要找妈妈，来到我们龙潭寨，当时过年，他被人打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认了他做兄弟，当时，这小子，瘦不拉几的，没想到，现在长得五大三粗，都已经快一米九了……” “我们一起练拳，一起砍柴，我教他读书，写字，还经常一起打架……” “你有这个兄弟，真好！”陈曦的头，自然而然地靠在肩膀上。 两人紧紧相依，于黑夜中，于铁路边，于荒郊野岭，她静静地听着他的故事。 “我这个疤，是和一帮毒贩打斗时被子弹伤着的！” 吴志远说道，“觉得做英雄太累，不想背负这些东西，所以当时我还警告小勇，对外说，我们是打架斗殴伤着的，可当时，整个龙潭寨，甚至龙宫镇，都传开了，瞒都瞒不住……” “远哥，你什么时候学琴的？”陈曦忽然问道。 “七岁！”吴志远神情苦涩，“阿妈过世了，我就跑去安城学琴，教我的那个吉他老师，叫陈小芳，她对我很好……她还说，音乐是时间最美妙的东西！” “她人呢？”陈曦问道。 “也走了！”吴志远说道，“她把她的一切都给了我，你看，这块表，还是她送我的，她一直鼓励我，支持我，可以发现她对我好时，她已经离世了！” “实际上，我这一生，遇到很多好女人，小芳姐，秦枫姐，黄丽姐，梦然姐……现在，除了秦枫姐，都离我而去了，几乎个个都因我而死！” “你还有我！”陈曦抱紧志远地手臂，轻声说道。 “咦？远哥，你刚才说秦枫，是不是那个民谣歌手秦枫？经常梳着辫子！”片刻后，陈曦问道。 “应该是吧！”吴志远苦笑起来，当初，张逸杰提过这件事情，他还是秦枫的歌迷。 “呀！听说她是成都人呢！”陈曦惊喜，“我一直喜欢她的歌，没想到，你们认识！” “一面之缘，就此不见！”吴志远摇头，“我和她在北京认识，当时奶奶过世了，我负气离家出走，她在一个地下通道唱歌，然后我们吃了一顿饭，录了一首歌，最后分开了，我去东北，回北京后，我找过她，没找到，留了一把吉他给她！从此，我们没再见过！” “是不是一把马丁吉他？”陈曦问道。 “是！”吴志远说道。 “她一直说，有个人，送给她一把琴，一直鼓励她做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当时是学电影的，最后才转学音乐，也是这个人的鼓励，没想到是你！听说，她一直找你呢！”陈曦笑着说道。 “小曦，我和她，没有什么！我拿她当亲姐姐一样！”吴志远急忙说道。 “我又没说你们有什么！”陈曦白了志远一眼，随后，轻声说道，“远哥，你记得一点，你不是灾星，那些姐姐的事情，你不要过于自责，耿耿于怀！你是我的守护神，一直都是，要不是你，也就没有小曦了！” “我以后，不会让你离开我了！”吴志远沉声说道。 “嗯！”陈曦浅浅一笑，“远哥，我们可以走了！” “好，我背你！”吴志远转过背来。 “汪汪汪！”正在这时，小黑忽然狂叫起来。 “嗯？”吴志远目光一凝，抬起头来，往铁路延伸的黑暗深处望去。 有脚步声接近，嘈杂声也随之传来。 “大半夜的，铁路上还有人？”吴志远站起身来，把陈曦护在身后。 这时，有三道身影，越来越接近。 吴志远看清了，长呼一口气。 不是警察，只是三个酒疯子而已，从他们的脚步，吴志远第一时间就判断出来。 吴志远没有放松警惕，不妨一万，只怕万一。 他不想生事端，但陈曦必须得保护好。 那三人声音很大，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越来越接近志远二人。 “咦？那里有人？”忽然，其中一人开口，他们终于看到吴志远和陈曦。 “哟，还有个小妞呢！看样子身材不错！”另一个人大笑。 “走，看看去！” 三人说着，径直跑到志远面前，直接无视吴志远，打开手电筒，照在陈曦脸上。 “远哥，我们走！”陈曦背着吉他，拉住吴志远的手。 她看得出来，远哥生气了，但她不想惹事，离开就好。 “哟，长得不错，大晚上的，偷情吧！”一声狂笑传来，其中，一个男子，伸手向陈曦的脸而去，“陪哥几个玩玩，嘿嘿！” “咔嚓！”一声脆响，这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吴志远忍不可忍，抓着他的手，直接扭断，随后一掌，将其砍翻。 另外两人大惊，酒性顿时醒了大半，然而，他们还未反应过来，只见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他们的后颈，分别被一只大手按住。 “砰！”一声闷响，两人的头，重重撞在一起，昏倒过去，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远哥，你可别伤了他们的性命呀！”陈曦从后面，死死抱着志远。 “我见不得别人欺负你，哪怕一点！”吴志远握紧拳头。 “我知道，我知道！”陈曦不停地说着，她贴着志远后背，双手紧紧箍着志远，她怕他杀人。 “小曦，我没事！”过了许久，吴志远的情绪平复下来。 他不想惹事，本以为，大家错身走过就罢了，这些人偏偏来招惹他，简直不知死活。 “远哥，不能再杀人了，你不能再杀人了！”陈曦不停地说道。 她感觉得出来，他心里的暴怒，她很感动，但她不想他手上再沾血腥了。 “我只是打昏他们而已！”吴志远转过身来，柔声说道，“我答应过你的，不再杀人，说到做到。” “嗯！那我们走！”陈曦甜甜一笑，挽着志远的手臂，沿着铁轨，往东而去。 一路上，两人走走停停，她累了，他就背着她，她听着他的故事，他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不知不觉，前方，灯火辉煌，照亮了他们的路。 “远哥，那是丽州城吗？”在志远背上，陈曦兴奋地叫道，此时此刻，她犹如一只欢快的百灵鸟。 “到了！我们有新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