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响马
夜，寒风凛冽，雪花纷飞。 现在的气温最少有零下十五度左右。 许天川倒没什么，焦三却被冻的整张脸都是青的。 因为没了帐篷，在龙门山脉这一路上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山洞避风歇脚，所以就只能咬着牙，往山外的方向走，最起码身体运动起来能产生一些热气。 总不能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取暖吧？ 直到后半夜，二人总算走出了龙门山脉，并且在距离龙门山脉不远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很大的镇子。 这里距离洛阳城有好几十公里的路程，已经超出了焦三的地盘范围，所以许天川和焦三对附近并不是很熟悉，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镇。 可能是因为到了腊月，临近年关，从远处看，这个镇子到处都挂着红灯笼，在黑夜中十分的显眼，颇有那么一点迎接新年的节日气氛。 “许掌柜，前面有个镇子，要不咱们先去找家客店歇歇脚吧？” 焦三看着远处的镇子，哆哆嗦嗦的提议道。 “嗯！” 许天川点了点头，看焦三整张脸都冻成了铁青色，甚至眼皮都挂上了冰霜，再不找个地方歇脚避寒，下半夜对于焦三来说肯定很难熬。 在许天川的应许下，焦三哆嗦着身子加快了步伐。 黑暗中的镇子越来越近。 这个镇子看上去貌似还挺富裕的样子，在镇子的东西两面立了两个土堆的城墙，并且还有几个哨塔。 啪！ 许天川和焦三刚来到镇子外面，突然寂静的空中传出‘啪’的一声响亮的枪声，瞬间就打破了黑夜的死寂。 紧接着镇子的两个哨塔上亮起了明亮的探照灯，刺眼炫目的光柱正好就打在了许天川和焦三的身上。 “不对头！” 许天川顿时暗叫不妙。 这个镇子的警戒性居然这么高。 不过这也正常，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小几百人就能称作是一股军阀部队，经常打着扩充部队的名义，对百姓各种压榨，弄得民心不安。 更重要是山贼土匪直接进村进镇打家劫舍的事情也常有发生。 这就让百姓不得不自发组建民兵团来进行防卫。 而这，基本上就是民国时期的现况，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内忧外患’。 否则的话也不至于一个泱泱大国被小鬼子欺负到头上拉屎拉尿。 “外面的什么人，举起手不要动！” 刚才一声响亮的枪声还在空中留有余音，紧接着哨塔上就传来一声男人的怒喝。 “过路的，过路的！” 焦三赶忙的停住脚步，举起了双手，大声的回应解释，生怕风太大，对方听不到。 基本上遇到这种情况，解释一下就行了。 刚才朝天鸣枪，也说明着对方只是警惕，并没有敌意，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在这深更半夜的，突然冒出两人，确实有点反常。 随后从镇子里出来了七八个民兵，没有统一的服装，但是肩膀上都挎着猎枪，也就是土铳，通常都是猎户用来打猎的，虽然瞄准和射程各方面都很差，但是威力却不可小觑。 从他们背的这些猎枪也能看得出来，确实是镇子自发组建的民兵，不是什么正规军队。 另外许天川对于这里的地势也有一定的了解，这个位置在洛阳城的后方，最后面又背靠着龙门山脉，因此这个地方也不是什么军事要地，占据在洛阳城的军阀，也就是罗大帅的部队并没有在这里部署军队。 既然不是军事要地，洛阳城一带也没有军阀战争，那么这个镇子警惕的就自然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在堤防山贼土匪！ 等这些民兵走过来之后，立即用手里的矿灯照在许天川和焦三的身上，警惕的一番打量。 其中一个五官俊朗，估摸着二十七八岁的男子像是这队民兵的头头，他警惕的看着焦三，脸上的表情认真严肃问道：“你们俩大半夜的来这里干什么？” 焦三赶忙的从身上掏出两块大洋伸手哆哆嗦嗦的递了过去，套着近乎笑道：“小哥，我们俩是洛阳城运输局的，本来要送一批货去汝阳，但白天路过这龙门山的时候，遇到了一波山贼土匪，把我们给劫了，幸好我们哥俩儿跑得快，在山里躲了大半夜才敢出来，这山里实在太冷了，我们哥俩估摸着后半夜准要冻在山里，刚好看到这里有个镇子，就想着借宿半宿，讨个活路……讨个活路……” 焦三哆嗦着手倒不是因为怕，而是被冻的。 不过焦三这一波借口，实在是一点毛病都找不出来。 这个民兵小哥看了看快被冻成冰块儿的焦三，还有旁边的许天川。 虽然许天川非常淡定，但是手臂上的伤却更加的真实。 “附近的山贼土匪猖獗，烧杀抢掠，真的是毫无人性！” 一提到山贼土匪，好像是勾起了民兵小哥内心的怒火，一脸愤慨的痛骂。 而后，民兵小哥也并没有去接焦三递过去的两块大洋，直接点头道：“你们俩跟我来吧！避寒的地方倒是有，就是可能有些简陋了点。” “没关系，没关系，有个地方挡风就行！” 焦三没想到这个民兵小哥居然这么好说话，赶忙的连声道谢。 就连许天川也很意外，看来这世道还是有好人的，居然连两块大洋都没有要。 要知道，这两块大洋都赶得上农民一亩地一整年的收成了。 在被带去镇子的路上，许天川故意跟这位民兵小哥攀谈了一些。 这小哥名叫陈良，是这个陈家镇自发组建的民兵团副团长，而这个陈家镇上上下下大概有五六百户人家。 有一句话叫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这个陈家镇恰恰相反，虽然是倚靠龙门山脉，但镇子里没有几个猎户，全部都是靠烧窑，做各种陶瓷谋生计，因为窑烧的好，陶瓷工艺精湛，生意也还不错，家家户户过的也都挺富裕。 一提到陈家镇，许天川还真就有所耳闻，并且很早之前就听说过。 洛阳城周边有一个叫陈家镇的地方，镇子里全是烧窑做陶瓷的，从烧坯到上色绘画，再到上釉，一条龙工艺，年产量很大，远销国内。 只是一直有耳闻，不曾去过，原来就是在这里。 另外，许天川之前的猜测也是对的。 这个陈家镇之所以如此警戒，就是为了堤防周边的山贼土匪。 这龙门山脉常年盘踞着一个响马帮，人数很多，规模很大，有一两千人，而且在绿林中还有字号，叫做‘金雕山’，响马头子叫沙万金。 在洛阳东南西北，带名号的响马山贼有六十一个，这‘金雕山’就是其中之一。 另外从陈良的口中得知，其实原本陈家镇没有这么高的戒备，每个月只需要给金雕山一点保护费，就能安稳。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金雕山的响马要的保护费变多，多到了陈家镇不可承受的能力，甚至金雕山的响马还掳走了陈家镇的几个姑娘，这让陈家镇忍无可忍，就直接跟金雕山的响马撕破了脸，这才有了现在的高度戒备，生怕金雕山的响马半夜进镇洗劫。 在这种局势下，吃亏的肯定是陈家寨，因为烧制的大量瓷器运送不出去。 陈家寨也多次将这事上报给洛阳城，请求洛阳城出兵剿匪，但是洛阳城却迟迟没有给予回复，八成是不想出兵。 一路攀谈，陈良把许天川和焦三带到了他自己的家里。 陈良自己家就有一个烧制瓷器的土窑，现在土窑里还有红彤彤的余火，院子里摆满了各种制作好的瓷器坯子，基本上都是一些瓶瓶罐罐，另外不远处还有一堆被砸破等待回炉的残次品，就像是一个微型的工业小作坊。 可能是因为这土窑的缘故，刚进院儿，焦三就猛地感觉空气的气温回暖了好几度。 “爹……” “爹……” 陈良来到门前，轻轻的敲了敲门，叫了两声。 随后屋内的煤油灯点燃，一个看上去五六十岁的老人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开了门。 “爹，这两位是洛阳城的商人，半道儿上被响马劫了，来咱们儿先借一宿。” 陈良看着开门的老人恭敬道。 “阿伯，这大半夜的打扰您了。” 许天川客气的微微一笑。 “没事儿，都是同难人，那挨千刀的响马，早晚会有报应！” 这阿伯和他儿子陈良一样心善，又看许天川身上有伤，所以也没有太多的警惕，直接就让许天川和焦三进了屋。 刚好屋子里有个炉子，上面还烧着热水。 陈良帮忙到了两碗热茶，又特意的拍了两片生姜，生姜泡茶能更有效的暖身子，还能预防风寒感冒，这都是民间的老方子。 许天川和焦三连喝了两碗生姜茶，焦三直接就像是‘解冻’了一样，变了个人。 虽然这对于许天川来说影响并不是很大，但陈良父子俩的善良和热情却实实在在的暖了心窝子。 “大哥，爹，怎么了？” 也就是许天川刚刚把碗放下来，里屋的门帘这时被掀开，一道如百灵鸟儿的声音传来过来。 许天川和焦三下意识的扭身同时看去。 从里屋掀开门帘的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身上穿着一件大花袄，虽然看上去有些臃肿，但却掩盖不住其高挑的身材，而且长得非常漂亮，眼神带着几分朦胧睡意，清纯的素颜，可爱至极。 “没什么，没什么，赶快回屋睡觉去！” 一看这年轻姑娘从里屋出来，陈良赶紧的呵斥了一句。 同时许天川也私下里踩了焦三一脚，让焦三立刻回过神来。 这么看人家，怕是要被误会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到嫂子休息了。” 许天川有些歉意的笑了笑。 “不，她是我妹妹小蝶。” 陈良赶忙解释。 妹妹？这么说还是个大姑娘咯？ 呸呸呸……脑子里想什么呢！ 许天川深刻的自我反省。 “我们家西屋刚好还有一间空房，但也只有一间了，要不你们两位今晚就将就一下吧，我等下再去生个炉子……” 陈良指了指西屋，看着许天川说道。 “嗯，没关系，能有个地儿就很不错了。” 许天川赶紧的笑着回应，并且连声道谢。 陈良转身去外面另起火炉。 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 也就是陈良刚走到门外，突然寂静的深夜传来连续的响声。 是枪响声！ 而且声音还是从陈家镇的外面传来的，也就是刚刚许天川和焦三过来方向。 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轰隆…… 这才仅仅只是一个刚开始，随后噼里啪啦的枪声更加猛烈，甚至中间还夹杂手榴弹和炸药的声音。 之前过来的方向火光冲天，声音彻底打破了这个镇子的安宁，和黑夜的沉静。 “响马……响马……是响马打来了！” 陈良的老爹听着外面激烈的枪声脸色大变。 这时的陈良也已经顾不上手里的火炉，立刻拿上旁边的土铳，大声喊道：“你们全部都进屋躲起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出来！” 话音还未全落，陈良已经快速的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整个镇子几乎全部都亮起了灯，并且街上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另外在夹杂着狗吠，已经乱成了一片。 “良子，你可要当心点啊！” 陈良的老爹朝着门外的方向大喊，许天川能深刻的感觉到一位父亲对儿子的担心。 “快快……快躲屋里来。” 陈良的老爹赶紧的关上门，除了用门栓反锁之外，还特意在门后顶了一张桌子，作为双重保险。 但是没过多久，许天川就清晰的听到外面枪火的交战声已经打到了陈家镇的街上，机枪突突突的声音几乎把土铳的枪声完全的压制，不时还传来妇孺小孩儿的凄惨叫声。 躲在屋子里的许天川只能透着窗户看到外面有些地方燃起了熊熊大火，火焰升腾，窜了十几米高。 从这些基本上可以感觉得出来，响马已经冲进了陈家镇，而且还是有备而来，装备也十分的精良，连机关枪都用上了。 就凭陈家镇那些拿着土铳的民兵团，无疑就是螳臂当车。 “这尼玛可真是日了狗了！” 许天川在内心暗骂。 本来就想找个地方住上一宿，可却没想到，不偏不倚，就特么被自己赶上这么个事儿。 帮忙？ 陈良这一家仁慈心善，能给自己一碗热水喝，也算是有些滴水恩情。 但是面对外面这些穷凶极恶的响马，许天川还真的是爱莫能助啊。 “他奶奶的！我回洛阳叫人？” 焦三此时也听到了外面俘虏的惨叫声，怒发冲冠起，这说明焦三也是讲义气，知报恩的性情中人。 可这里距离洛阳城好几十公里，等焦三回洛阳叫人过来，恐怕大姑娘都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