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二章:斗洒学士
好奇是国人天性,古今一无二致,听到外头喧哗,柴令武他们也纷纷伸头出去观看。 凝烟楼主建筑如同影视作品的青楼一样,呈现出一个“冂”字形,大厅前方的正中央,有一个高台,上面铺着柔软的红色毛皮地毯,桌椅全是用红檀木制作。三边是连成隔着一片的房子,二、三楼的回廊处,也被分成了一个个雅间,正面对着大厅的位置,柴令武他们坐在二楼雅间,可以俯瞰着整个大厅。 在一楼的空地前聚焦了一大伙衣着华丽的衣冠禽兽,众目睽睽中,只见那高台上,慢慢地走上来四个身穿彩色宫装,打扮的犹如良家女孩一般的清秀少女,她们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淡淡的微笑。 一个身穿雪白长裙的女子随后走出,长发及腰,犹如众星拱月一般来到高台上! 此女长得清丽脱俗,一张淡施脂粉的俏脸嫩滑白皙,黛眉婉约,眸含秋水,整个人有着一股天然去雕饰的清幽淡雅,虽然看不真切年纪,但若说是哪位王侯家的千金小姐,柴令武绝对深信不疑。 气质如兰,清新如荷,更像是一个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 但仔细看下来,柴令武发现她看似清丽无匹,楚楚动人,弱质纤纤,人见人怜的气质… 让人一看到这个少女的第一感觉,就是:淡雅,秀气。 美丽反倒是成了其次。 难道古代美女的质量都是这般惊人,短短大半年,连续遇到的这种美得让人见就会心动、忍不住多看几眼的美女? 柴令武毕竟不是段誉、贾宝玉那类痴儿,他的心动只是个人对美好事物的一种感觉,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 柴令武心想:“难道她就是凝烟楼的头牌?” 如此想着,杜荷的话玻好证实了这一点。 “凝烟楼头牌墨泪儿。” “墨泪儿?”柴令武若有所思,心道:“泪,本是凄凉:但‘墨,通‘莫’,连在一起,就是一生莫有眼泪。寓意不错,只可惜还是入了青楼。” 便在此时,只听那墨泪儿说道:“诸位名士豪杰于新年之际来我凝烟楼,奴家与有荣焉,今日特地举办一个小小的节日,以助雅兴。” 说话间轻蹙黛眉,只要是男人,就会兴起把她拥入怀里轻怜蜜爱的强烈冲动。她是那种当男人见到便想拉她登榻寻欢,但又不忍稍加伤害的倾国倾城可人儿。 而她这一番话,勾起了众人的兴趣。 “拿上来!”在墨泪儿吩咐声中,一个侍女抱着一坛美酒来到了高台之中。 只听墨泪儿盈盈俏立高台处,声若黄鹂:“这里有一坛最纯正的即墨老酒,深藏窖中已有百年历史。可谓酒中的极品,当世难求,有钱也买不到。乃是奴家无意所得。” 即墨老酒源远流长,乃当世名酒,战乱之后,百年的窖酒更是少见,好酒之人已经忍不住叫囔了起来。 墨泪儿吊足了了众人的胃口后,方才慢悠悠的说道:“以奴家为题。在场之人,作诗一首。谁能夺冠,这酒便赠送给谁。若是能够留下墨宝,挂在我凝烟楼中。不但赠送美酒,今日吃喝玩乐任他吃喝。” 柴令武赞叹一声,这是学着卖折扇的营销手段了,不过自己卖的是扇子,而这墨泪儿推销的却是这个人。 百年老酒虽然贵重,但仅只是小小一坛,并不值多少钱。 可是凝烟楼此举不但得到了名气,还讨得文人雅士的欢喜。让他们在此地聚会,更能够得到一些才子的名句名字,制造一个文学范围,可谓一举多得。 要知道在青楼最高的消费阶级就是文人雅士,附庸风雅的权贵子弟,因他们时常搞什么以文会友,搞什么聚会,只要将他们拉拢过来,让凝烟楼成为文人雅士的集会之所。这凝烟楼将会拥有固定的客源,日进金斗,决不再话下。 至于墨泪儿获得的名声更加直接,因为诗词就是以她为题的,若是有人写出什么经典作品得以流传,那么,墨泪儿自然名扬天下,成为一代名妓不再话下。 “令武,百年老酒啊。!”醉醺醺的房遗爱怂恿道。 杜荷附和道:“对,写一首经典名作,让他们无法开口。” 其余诸人亦是纷纷起哄,似乎对那坛美酒极有兴致。 “你们家差百年老酒?” 柴令武无语的翻了翻白眼,李唐拿下的是一个完整的关中,而北周到隋朝又是和平过度,这百多年来,长安城没有受到多大的损伤。 李渊、李世民分别分封功臣的时候,都是将一个个完整豪宅封赏,更何况,李世民对功臣宽厚,时不时的以御酒赏赐功臣,所以这些功勋子弟家里根本不缺什么百年老酒。 柴令武脑海中的多的是写美人名妓的诗词,但是……为了一坛酒就把一首首千古名作奉上,这实在太对不起原创者了,尽管—— 很多诗词的确是产生在青楼之中的。 房遗爱愣愣道:“呃,不缺!” “既然不缺百年老酒,干嘛要我写诗?” “不都是这样么?”杜荷理所当然道。 柴令武一脸无语。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气氛使然。 此时已有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高声道:“在下王绩,先行献丑了!”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一片哗然。 “东皋子先生,竟是东皋子先生。”人群之中,如潮一般的欢呼声响了起来。 东皋子先生,名叫王绩,是一个非常有名气、有个性的著名诗人,他性子简傲,好酒如命。 他作的诗,写的散文近而不浅,质而不俗,真率疏放,有旷怀高致,直追魏晋高风。 他此时作的这首诗正如一贯风格,包含着魏晋风骨,语言简练刚健,自然明白而流畅,摆脱宫体诗的浮华,率直透着大气,是一篇难得的作品。 王绩在后世或许名声不显,但在当代却极有名望。一诗即出,博得了满堂喝彩。 又有几人上前吟诵,也赢得一阵掌声,但皆不如王绩之作。 柴令武见那王绩眼巴巴的盯着侍女怀里那坛酒。从始至终都没看那堪称绝代风华的墨泪儿,登时来了兴致,笑道:“这家伙真是一个酒痴啊。” “王绩的绰号是‘斗酒学士’、当代刘伶,乃是一个性情中人。” 尉迟宝琪似乎对王绩非常熟悉,因此口若悬河的为柴令武讲解起了王绩生平。 王绩字无功,号东皋子,绛州龙门县人,11岁的王绩游历京都长安,拜见权倾朝野的大臣杨素,被在座公卿称为“神童仙子”。 隋朝大业年间,他被举荐到秘书省任职,一向“诞纵不羁”的他颇有自知之明,怕受不了朝堂的拘束,主动要求下放到任县丞,天高皇帝远,落得一身自在。即使如此,王绩还是常常嗜酒误事,屡次被弹劾,终于被罢免还乡,临走时撂下句话自嘲:“网罗在天,吾且安之”,意思是说:官场太不自由,我还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吧! 回乡做了个地主的王绩专攻道学,读书之余就是搜罗来做酒的良方苦心钻研,自己酿酒给自己喝。 李渊建唐时,四处搜罗人才,王绩又被召入朝廷任职门下省待诏。可他不干,最后门下高官官陈叔达以酒诱之,每天供给三升酒,王绩这才当起了官。 贞观初,王绩听说太乐署史焦革酿得一手好酒,心痒难耐,就找吏部闹着调动工作,要求去当太乐署丞。吏部官员感到很为难:一来你五音不全,专业不对口,二来级别不升反降,不合适吧? 王绩却死缠烂打,有志者事竟成,这次不寻常的工作调动居然让王绩给磨成了。从此王绩每天喝着焦革的美酒,跟焦革探讨酒曲配料,醉心于酿酒理论和工艺研究。 不久焦革去世,焦妻照常每天送酒,一年后焦妻也死了,王绩绝望地嚎啕大哭:老天啊,你成心不让我喝上好酒吗?既然如此,老子这破官还有啥当头! 伤心的王绩弃官回家,开始潜心研究焦家的独门绝技,又多方搜集古代的酒方酿法,历经数年终于撰写成《酒经》、《酒谱》二书。 尉迟宝琪性情木讷,话不多。但是说起王绩却是涛涛不绝,仿佛演说家附身一样。一段段关于王绩的趣事信手拈来,那了解之深入令柴令武咂舌。 这位尉迟二公子竟若是王绩知己似的,那里有半点木讷少言了。 人有千张面,再是无趣的人,亦有可取之处…… 不过,尉迟宝琪说的都是王绩与酒的故事。对于诗啊什么的,却是只字未提,看来亦是好酒到了极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