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章：摊丁入亩另一好处
柴令武道谢后，说道：“摊丁入亩还有一个隐性的好处。这个好处就是人口” “人口？”李世民皱眉道：“你不是过了吗？” 柴令武笑道：“这一个人口可不是百姓生的，而是世家门阀里的人口。” 当日为了打动李世民，特地将人口作为重中之重去说，但事实上，古代没有避孕措施，所以制约人口增加的不是赋税，而是医疗水平，这里医疗条件差，新生儿夭折的比比皆是。连晋阳公主小兕子都差点夭折，这固然是她身体素质，但与医疗条件不无关系，皇室公主尚且如此，百姓家孩子的成长条件可想而知 李世民想了一会儿，道：“你这个人口说的是世家门阀的奴仆吧？” 世家门阀之中奴仆众多。 奴籍是最下贱的人群，他们的命运、前程全都在主家手中。他们是主家的财产，子孙后代还是主家的，换言之，奴仆等同于主家的财产，与牲口并无二致…这也是赠人美妾行遍天下的由来…互赠美妾在世家门阀的心目中，就跟送钱财一样。因为他们不当奴仆婢女侍妾是人。 当今天下，世家门阀、富贵人家家皆以藏匿人口为荣，每一个王朝未期，无数活不下去的百姓为了躲避繁重税收、兵役、徭役，索性把自己一家子卖入世家之中，以世家奴仆的身份逃过朝廷的各种苛捐杂税。 大家族是如何兴盛起来的？藏匿人口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手段，将本应是国家的税收、徭役侵吞为己有，如此世代累积而发达。 李世民亦是世家出身，自然知道这些猫腻。 柴令武说道：“历朝历代按人丁收税，少田无田的百姓交不起赋税，世家门阀稍微抛点好处，活不下去的百姓自愿为奴，然后通过出卖劳力抵消主家的赋税。而主家只需解决奴仆的温饱，便可光明正大的掠夺奴仆的生产成果。富有之后，再买土地再收奴仆，一代一代下去，便成了今日的世家门阀。乱世之中，世家门阀动不动就拉出上万军队，便是因为他们数之不尽的奴仆。” “摊丁入亩收税的对象是土地，世家之中庞大的奴仆数量便成沉重的负担，所以，他们迟早要放出一些奴仆，以减轻负担。” 摊丁入亩在清朝实施，直接导致人口的暴增，乾隆六年人口首次突破1亿大关，以后人口增长的势头越来越猛，到乾隆五十七年突破3亿。 有人说是丁税的取消导致人口发展，但是在柴令武看来，主要原因还是世家门阀养不起、舍不得养了，在压力日渐繁重的情况下，不得不把人口释放了出来。 至于人口膨胀这种事情，或许会因为摊丁入亩而发生，但绝对不会在唐朝，原因在于唐朝人口基数小，最主要是唐朝医疗条件比一千一百年后的清朝差得太远了，医术少了一千多年的深沉，所以在唐朝生个小病而死的比比皆是，冬天冻死的老人、婴孩也多不胜数。 李世民默默消化着柴令武道出的内含，然后笑道：“正是因为奴仆的存在，世家门阀才能够随心所欲的藏匿人口，拥有着足以改朝换代的强横实力。若是他们逐渐释放出人口，所有的危机便全都不复存在。” 一直旁听的李承乾道：“将心比心去想，我不认为自己会一次性放人，毕竟，世家站阀还有那么多土地需要人耕种！或许会放人，可是我觉得他们放的一定都是老弱病残，从而把负担转朝廷。” 李世民欣慰一笑，自从李承乾跟在身边之后，在他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成长惊人。 柴令武点了点头：“世家门阀向来就是只进不出的貔貅，人口到了他们嘴里，怎么可能吐出来？摊丁入亩虽不能令他们全部放人，但老弱病残也是人，这比起只进不出，已经是一个极大的进步了。” “正是如此！”李世民笑着对李承乾道：“这种影响深远的问题，不能局限于摊丁入亩这一个单一的新税法。你要在这基础上，得把眼光放到人伦道德、国家律法！只要你联系起来，便能得到你的答案了。” 柴令武见李世民教子，也不点破，任由李承乾思索。 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李承乾抬起头来了，眼睛大亮道：“父皇、表兄，我明白了。” 李世民笑着说道：“说说看！” 李承乾沉吟一下，说道：“盛世之中，世家门阀依靠的是名声来维持着他们的利益，若是将老弱病残扔出来的话，名声尽毁，而且造成奴仆骨肉分离，必然引起家中壮丁的极度不满，当不满到了一个爆发点，这些奴仆便会联合逼迫主家，甚至会造主家的反。所以他们就算会放人，也会是一户一户的放，最先放的一定会是老弱多壮丁少的人家。这是人伦道德、世俗礼教逼得他们这么做的。” “至于国家律法方面，我记得表兄编写的《唐律》上有一条，就是专门对人口隐匿这种问题施以重罚的。若是那些源自世家门阀老弱病残到地方衙门告他们一状，朝廷一旦派人清查，那么世家门阀损失的将会是所有奴仆，并受到朝廷重惩，所以，他们不敢因小失大。” “正是如此！”柴令武点头笑道：“世家门阀的龌龊事实在太多太多，所以他们根本不敢授人把柄。只不过我们可以进一步逼迫世家门阀，让他们不敢只放老弱病残。” 李世民饶有兴致的问道：“怎么逼？” 柴令武道：“将世家门阀放出来的奴仆安置到相邻之外的第三县，如此交换交叉安置虽是麻烦了一些，但是好处有三，一来避免他们再受主家欺压；二是将主家与奴仆彻底断绝，避免了一人号令，从者云集发生；三是避免了世家门阀只放老弱病残之事的发生，因为中隔一县的话，亲人之间也许一辈子都不再有机会相见了，肉骨分享这种事情谁也承受不了，一旦有人请求官府帮助及告状，朝廷便可光明正大的去核查人口，这个代价，不是世家门阀承担得了的。” 李世民笑道：“这法子虽是繁琐了些，但的确好处多多。”他有着不安分的因子，自从平定了突厥，没仗打了之后，便把战场搬到了国内，主打一场没销烟的战场！ 他有全国民心为盾、全国军队为剑，又因为物美价廉的纸张普及天下，人才即将源源不断的产生，对世家门阀的需要已经降到了冰点，所以他已经不需要向世家门阀妥协了。 现在处处占据着碾压性的上风，李世民根本不怕世家门阀搞事，甚至，巴不得世家门阀出来搞事。所以，但凡对世家门阀无利的事情，就想干，大干特干。能逼得他们谋反更好，可以让他一劳永逸的解决掉这个老大难，从而一心一意向对扩张。 李承乾叹息道：“表兄真乃神童，区区一个隔县安置就能带来这么多好处。” 李世民不屑道：“神童？他都快和长乐完婚了，神童他爹还差不多。” 想到宝贝女儿就这样送人了，心头里酸溜溜，很不是滋味，更为主要的是，他一个人要去了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