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风月乐无边
苏婉昏迷数日,如今魂魄虽重新聚合醒了过来,但身体却仍极是虚弱,只得安心在客栈中静养。莫瑶在一旁尽心照料,不敢有失。叶澜治好了苏婉,留下来本已无事,但他却绝口不提离开之事,在两人的房间之旁另开了间上房,就此住了下来。 苏婉休养几日,胃口渐开,莫瑶嫌客栈中的饮食不够精致,便亲自下厨,做些细点羹汤供苏婉食用。她厨艺甚是了得,叶澜本是嘴馋之人,闻到美食香气,便老实不客气地自行取食,常常一边张口大嚼,一边伸出大拇指夸赞莫瑶的手艺。 叶澜自幼父母常年闭关,他与叶冰虽常去叶萧萧、蓝颖儿、解紫宸等人家中蹭吃蹭喝,但总不能顿顿厚着脸皮吃白食,平日里难免要两人自己下厨。叶澜厨艺风格甚是豪放,大都弄些野味海鲜,或烧烤,或烹煮,配上烈酒便是一餐,直吃得叶冰愁眉苦脸,叫苦连天。等她到了**岁年纪,实在受不了叶澜的糟糕厨艺,便不得不自己下厨,料理兄妹二人的饮食。叶冰心灵手巧,又有解紫宸等名师指点,不出半年已能做得一手好菜,叶澜自是乐得轻闲,只帮叶冰打打下手,不再亲自掌勺,后来他孤身北来,到北疆后饮食皆在酒楼,不用亲自下厨,到了叶香居之后,过得更是饭来张口的日子,本来就不甚高的厨艺自然也就荒废了。 莫瑶见叶澜不但不帮着照料苏婉,居然还抢起病人的伙食来,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再下厨之时,便叫上他一起打下手,叶澜自是满口答应,在厨中一边忙碌一边回想起当年在柳叶岛给叶冰打下手的场景,嘴角不禁盈起一丝笑意。莫瑶见他发笑,问道:“你笑什么,打杂很开心么?” 叶澜如实答道:“我许久没有下厨了,当年在柳叶岛之时,我便常帮我妹子打下手,如今这许多年过去,居然一点长进也没有,还是只能打下手……” 莫瑶撇嘴道:“你占我便宜!” 叶澜一怔,不解道:“我说我给我妹子帮厨,怎就是占你便宜?我平日里去三叔家里蹭饭,我三叔也是只能给三婶打杂的……” 莫瑶双颊一红,怒道:“你又占我口头便宜!”一扬手,将手中刚剥的一把凤心果朝叶澜砸了过去。叶澜手掌当空一划,将十几粒凤心果一粒不剩的接住,顺手塞进口中,嚼得嘎嘣脆响。 莫瑶见状更怒,跺脚道:“这些果子是给婉儿做凤心补气粥的,你怎么给吃了?” 叶澜将口中碎果囫囵吞下,讪讪地道:“肉包子是不能用来打狗的,好吃的果子也不能用来打叶澜……好了,好了,阿瑶你莫生气,我再给你剥就是。” 莫瑶听他如此说,不禁失笑,脆声道:“你是小狗子么,嘴这么馋,我这里可没有肉包子。” 叶澜抬头看着莫瑶,轻叹一声道:“可惜我不似小狗一般有尾巴,要不然,为了逗你不生气,我这会儿早就将尾巴使劲 摇起来了。” 莫瑶脸上又是一红,嗔道:“少贫嘴,快点儿剥果子,婉儿等着吃东西呢。” 两人做好凤心补气粥,端到房中,苏婉恰好睡醒,莫瑶便取过调羹,一勺勺地喂苏婉喝粥,苏婉经过几日休养,体力已略略恢复,想要自己动手喝粥,莫瑶却不肯依。她拗不过莫瑶,这般喝了小半碗补气粥,歇息片刻,对莫瑶轻声道:“婉儿本事不济,受了伤还要师姐照料服侍,心中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莫瑶笑道:“咱们姐妹说这些话干什么,再说了,咱们上山之前,你还不是服侍了我好几年。如今我照料你几天也是应当。” 苏婉摇头道:“那怎么能相同呢,当年你是主子,我是奴婢,我服侍小姐乃是份内之事……” 莫瑶一挥手,打断苏婉的话,低声道:“我也只不过是卖身到总督府上的一名小丫头,那总督见我这幅皮相,认为奇货可居,这才给了我一个义女的名分,将我当少主养着,只等宫中选秀女便将我送入宫中。合府上下,不分主子奴婢,人人都觉以我姿色,入宫后必能独得皇帝宠爱,说不定便能一步登天,就此成为皇后母仪天下,因此人人对我巴结有加。但在他们眼里,我只不过是一件货物,算不得是个活生生的人。那总督买来服侍我的奴婢虽多,却无一人和我投缘,也不知怎地,自你进入总督府,我见了你便觉亲近,你我当时虽主仆有别,但我心中一直当你是妹妹看待,后来咱们姐妹屡逢劫难,得恩师垂怜拜入太虚门,成了同门师姐妹,早就不是当年主仆关系,师妹你又何必再提这些。” 苏婉敛眉道:“是婉儿的不是,不应再提起当年的伤心事……” 叶澜在一旁听两姐妹回忆往事,却是插不上嘴,他忙碌了半天,仍未进食,而莫瑶所做的凤心补气粥又十分香甜,使人闻之食指大动。那粥莫瑶熬了足有半锅,而苏婉却只喝了小半碗,瞧来也无再吃之意,叶澜怕粥凉损了滋味,便问莫瑶道:“阿瑶,这粥苏姑娘不吃了吧?锅里还有许多,我去盛上两碗,咱们两个也吃上一些。” 莫瑶与苏婉说起悲伤过往,心中正没好气,听叶澜如此说,扭头朝他白了一眼,说道:“你自己嘴馋,何必假惺惺的带上我?” 叶澜道:“我哪里假惺惺了?那粥还剩下许多,我自己吃不下的。你这几天一心照料苏姑娘,着实累得不轻,正好喝这补气粥养一养元气。” 莫瑶道:“你自己吃不下这许多,这才想起要给我盛上一碗,若是你吃得下,是不是便没有我的份儿了?” 叶澜愕然道:“冤枉啊,我哪里有这层意思?” 莫瑶噗嗤一笑,说道:“你想吃便去盛,谁还拦着你了?” 苏婉见两人斗口调笑,言语无忌,显然已全然去了生分,她眉头一皱,心中大是疑惑,实不知自己这性子向来颇为清冷的师姐如 何会对这位只是初识的公子大加青眼。 这时叶澜已拿了托盘出去,不一会儿便盛了两碗粥回来。他也不与莫瑶客气,端起粥来就吃,边吃便大声赞叹,夸奖莫瑶手艺了得。莫瑶笑道:“你救婉儿时若也有吃饭这般用心,只怕婉儿这时早已恢复如初了。” 叶澜放下碗,大笑道:“我又不是计回,能将苏姑娘救醒已算运气不坏了。不过,还好我不是计回那厮,若是由他来出手医治,你我身上这点钱非让这贪心鬼骗光了不可。他要钱倒还罢了,若是他也治不好,真的去求他那师父来为苏姑娘医治,阿瑶你可就倒了大霉,那游方郎中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让你去办的事,定然是极不容易的。我这临时的郎中虽说医术不高,但总算将苏姑娘救醒了,我既不要你去办什么天大的难事,也不收你大笔的诊金,只喝你一碗粥,却还要被你数落上几句。” 莫瑶嫣然道:“你还好意思说嘴,婉儿明明是你出手伤的,你将她救醒本是份内之事。我没因此事找你麻烦,已算宽宏大量了呢。” 叶澜怏怏地道:“苏姑娘怎么算是我伤的呢?明明是巴乌那厮伤了她的……” 莫瑶道:“总归是你这双手施展邪法将她的魂魄摄去,此事是我亲眼所见,这总没错吧?” 叶澜举起双手,朝手掌看了一眼,苦笑道:“是这双手施的法没错,但施法的真的不是我啊!” 莫瑶轻笑道:“着啊!是你就好,明明是你做下的,就不要往巴乌那死鬼上推。你先伤人,再救人,勉强算是将功补过了,我们姐妹不来找你麻烦,你也别再拿救醒婉儿邀功说嘴,以为自己立了什么了不起的功劳一般。” 叶澜摆手道:“不敢不敢,我哪敢自居什么功劳,莫大师叔能不兴师问罪,师侄我已是谢天谢地了!” 苏婉听叶澜称莫瑶为师叔,心中疑惑更增,不由瞪大了一双杏眼,看着两人,实不知两人在说什么暗语。但她听叶澜不居功,自己却不能不说两句感谢之言,当下诚诚恳恳地道:“叶公子救命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在这里先行谢过了,我师姐方才这么说,只是在和公子开玩笑,还请公子不要当真。” 叶澜大笑道:“苏姑娘真是实在人。阿瑶是在开玩笑,我也知道她在开玩笑,你也明白她在开玩笑,但你让我对这玩笑不要当真,却让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了。” 苏婉脸一红,也微笑道:“公子说得是,倒是婉儿不识趣了。” 莫瑶见苏婉说话仍是有气无力,显是体力不济,她心中担忧,暗想:“别说婉儿肉身并未受伤,便是她经络受了伤损,这几日来她以真元自疗,想来也应当痊愈了。怎地现下她魂魄聚合已有数日,却仍然是一幅病怏怏地样子?难道这天魔噬灵心法还有什么后遗症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