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生死离愁
须臾酒菜齐备,三人也不吃菜,只闷头喝酒,谁也不发一言。叶澜连尽十余碗,忽地将酒碗重重往桌上一放,大声道:“想去就去!” 莫瑶抬起头来,淡淡道:“七名元婴境高手,咱们斗不过的。” “斗不过那就拼命吧!” “徒死无益,慢则一年,快则半载,我当能修至元婴境界,到时候合你我二人之力,或可与紫烟阁一拼,现在咱们却无论如何不是他们对手,只好任他们再猖狂些时日了。” 叶澜又倒一碗酒,一气饮尽,喃喃道:“一年半载工夫,确实不能算长,但……,这些时日之中,又不知会有多少孩童会死在这帮恶徒手中,我……,我岂能任由他们继续害人!” 莫瑶柳眉一挑,凝眸看了他一会儿,无奈道:“除了平白去送死之外,你可还有别的什么主意没?” 叶澜无言以对,皱眉思索半晌,忽地抬起头来,大声道:“区区七名元婴境修士,咱们也不见得是去送死。” 一旁二蛋五十斤酒已喝了一半,听叶澜这般说,抬头喷一口酒气,哼道:“如果这都不算送死,那天下就没有送死的事儿了。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要让我陪你们一块去闯紫烟阁,那是想也别想,你们去送死之前,可得先把老子做脚力的账给结了。” 叶澜正没好气,听这厮张嘴便是晦气话,便转头对他吼道:“你给我闭嘴!” 莫瑶和苏婉二女虽听不懂兽语,但瞧叶澜语气,也知二蛋没说什么好话,莫瑶摇头苦笑一声,又满满倒了一碗酒,苏婉略一沉吟,轻声劝道:“叶公子,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敌我实力悬殊,硬拼实非上策,咱们不如从长计议。” 叶澜微一摇头,注视着莫瑶说道:“以你我二人现下的实力,要去挑了整个紫烟阁,实在是难上加难……” “你小子嘴上功夫倒也了得,居然把送死说这么含蓄……” 叶澜白了二蛋一眼,也不与它一般计较,续道:“阿瑶你天赋异禀,虽仍是凝心境界,但实力早已非天下任何金丹境修士之可比,只是元婴境与金丹境能为相差实在太大,便是以你之能,要与元婴境修士对敌怕也讨不了好去。但是……”他说到此处,伸手向怀中一探,摸出乾坤袋,往桌上轻轻一放,续道:“你不要忘了,我手中尚有数件神器未曾使用,想当年我与天行教皇甫修对敌,虽比他低了一层境界,但仗着手中有玄冰离火扇这件神器,仍与他斗了个旗鼓相当,你修为高出我当时远甚,若手中有件趁手法宝,说不定咱们便有与紫烟阁一拼之力了。” 莫、苏二人都曾见他展示过袋中诸般神器,两人想起这些神器的大威力,脸上都不自禁的现出异样神色。叶澜与莫瑶初识之时便说过要以神器冷月葬花魂相赠,用来赔她那柄被玄冰离火扇损毁的匕首,当时莫瑶见他要赠自己如此重宝,想也没想便一口回绝,如今见他 旧事重提,莫瑶微微一笑,脸上露出玩味神色,轻声道:“你那冷月葬花魂在天下诸般神器之中排名第十,实是惊天动地的厉害法宝,价值无法估量,正所谓拿人手短,我若平白受此珍物,那这个人情欠得可就大了,怕是以身相许也不够还清你这份天大人情。” 叶澜一怔,喃喃道:“够的,够的!怎会不够……” 莫瑶秀眉微挑,嗔道:“你还真打算叫我以身还债啊?” 叶澜摇手道:“不,不,我哪里敢?” 莫瑶忽地转嗔为喜,轻笑道:“是不敢,还是不想啊?” 叶澜涨红了脸,嗫嚅半晌,低声道:“是……,是不敢……” 莫瑶粉颊也微微一红,略一沉吟,缓缓道:“合你我二人之力,再有神器之助,要去紫烟阁闯上一闯或许会有三分胜算,也罢,你那件天下第十的宝贝,不妨拿出来再让我姐妹二人瞧瞧。” 叶澜听她终于松口,心中一喜,也不顾酒楼中尚有其他酒客,伸手向乾坤袋中一招,将袋中装有诸般神器的木箱取出,打开木箱盖,将一件件神器都摆在了桌上。 苏婉见师姐居然肯收下叶澜相赠的神器,脸上露出十分惊异的神色,忍不住问道:“师姐,你真的愿意收下叶公子的这件冷月葬花魂?” 叶澜见苏婉满是吃惊之色,不禁笑道:“不过区区一件法宝,虽然贵重,终究是身外之物,阿瑶愿收便收了,婉儿你又何必如此惊讶?” 苏婉微一摇头,说道:“叶公子,你不懂的,自当年总督府一案之后……” 她话未说完,忽听莫瑶轻斥一声,说道:“婉儿,不相干的往事,就不要再提了吧!” 苏婉答应一声,垂下眼来,闭口不再言语。叶澜见两人神色有异,想起苏婉方才所言,心中暗暗嘀咕道:“婉儿姑娘说什么总督府一案,定是两人当年的凄惨往事,只是不知这又与阿瑶肯收下冷月藏花魂有什么关系?既然她不肯说,那我也不便相问。” 他见莫瑶取过花篮,细细把玩,便想将桌上余下两件法宝收回木箱,却见莫瑶伸手一拦,指着双生宝鉴旁那杆黑幡说道:“这杆黑幡好生眼熟,却是什么法宝?” 叶澜拿起那杆黑幡,轻轻摇动两下,说道:“阿瑶你忘了么?当日咱们初见之时,巴乌元神湮灭之后留下了三件法宝,乃是两杆黑幡,一柄黑铁壶,那铁壶和另一杆黑幡被森罗殿司空铎那厮趁乱抢了去,这一杆黑幡却被你亲手从司空铎手中夺下,后来交还给我的。” 莫瑶道:“这件事我怎么会忘,只是……”她说到此处,忽地住口不说,只在心中忖道:“这黑幡是巴乌之物,显然是一件厉害魔宝,只是……,只是我怎地见了这黑幡便有一股说不出地亲切之感,便如它是我至亲之人所留的遗物一般?” 叶澜见她盯着那黑幡静静出神,便将黑幡拿起,交到她的手中 ,说道:“这黑幡紫烟缭绕,魔气森森,瞧起来倒也有几分气派,但我已试过数次,这幡上却是灵力全无,也没有半点法力波动,似乎便只是普普通通一件黑幡,并非法宝之属,也不知巴乌将这杆破幡带在身上搞什么名堂。” 莫瑶手指轻轻滑过黑幡,指尖碰到紫色的幡杆,只觉触手冰凉,凉意沿指尖缓缓上行,越行凉意越淡,待传至心间,已是一片融融暖意。这暖意涌到心头,她只感脑中似有一道闪电划过,劈开一片混沌,从虚无之中现出一个人来。那人身着青袍,面目模糊,瞧不清年岁长相。但莫瑶只“看”了这人一眼,便觉鼻中一酸,流下两行泪来。她虽瞧不见这人相貌,但明明白白的感知到,这人便是她死去多年的父亲。 叶澜和苏婉见她好端端的忽地流下泪来,都是一怔,一个问道:“阿瑶,你怎么了?”另一个道:“师姐,你怎么了,可是被这魔幡伤到了么?” 莫瑶听到两人呼叫,一失神间,脑中的人影一黯,既而烟消云散。莫瑶大急,在心中大叫:“爹爹你别走!”可那人影早已无迹可寻。她心中凄楚,忍不住伏在桌上,大声哭了出来。 叶、苏二人见她大放悲声,相顾大惊,两人同时起身,分左右来到莫瑶身旁,在她肩头轻轻拍击,以示安慰,想要劝解也几句,却因不知她哭泣缘由,是以无从劝起。 莫瑶哭了一阵,慢慢止住泪水,伸衣袖在眼角擦了几下,抬头涩声道:“我没事的,你们不必担心。” 叶澜自与她相识,从未见过她如此大哭,此时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不由大是心疼,问道:“阿瑶,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伤心事么?” 莫瑶羞赧一笑,轻声道:“不知怎地,我忽地忆起了亡父,一时忍耐不住,哭得小娃娃也似,倒让你们两个笑话了。” 两人听她只是思及亡父,都觉放心,苏婉眉头一皱,问道:“师姐,怎地忽地想起莫伯伯来了,莫非这黑幡与莫伯伯有什么关联?” 莫瑶着她一问,微微一怔,一时倒不知如何回答,正沉吟间,手指触到幡杆上刻的字,低头一看,见是“魔孑”二字。她眼珠一转,叹道:“我见这幡上刻着魔孑二字,倒与家父的名字听起来相似,因此便想起了爹爹。” 叶澜从未问过莫瑶父亲的名讳,这时听她如此说,便问道:“莫叔叔的名字与这魔孑二字相似,莫非他老人家名叫莫孑么?” 莫瑶微微点了点头,又轻轻摇头道:“家父的确单名一个颉字,不过此颉非彼孑,家父乃是吉页之颉,并非是孑然一身之孑。” 叶澜点头道:“原来如此,莫叔叔原来名叫莫颉,确是与这魔孑二字念起来极是相似,也怪不得你见这黑幡刻有此二字便想起了他老人家。话说这魔幡上为什么会刻有魔孑这两个字呢?这是一个人的名字吗?阿瑶你可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