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横眉怒眼
叶澜听史云德竟称凡人为“会说话的两脚羊”,心中寒意与怒火不由同时升腾而上。只觉此人当真是穷凶极恶,今日若不诛此恶,以后不知还会有多少无辜百姓被这恶徒当成猪羊一般屠戮。想到此处,心中杀机如沸,耳听得史云德大叫:“还不下来受死!”当下想也不想,朝光罩猛冲而去。 莫瑶久在太虚山,太虚门诸般守护大阵她皆知之甚祥。仙家法阵各有其妙用,攻则势如奔雷,守则铁桶不透,有的幻相万千,惑人心神,有的自成一界,杀人于无形。紫烟阁这护山法阵看起来并无太多花巧,似乎只有守御之功,光罩即阻湖水又可将敌人挡在其外。但这只是猜测,或许这光罩另有妙用也未可知,贸然闯入其中毕竟多有凶险。她本想将紫烟阁众人引出小湖再与其周旋,如此胜算便能多出几分。谁知叶澜于仙家法阵一窍不通,受史云德那厮一激,便没头没脑地直冲而下。莫瑶想要出言阻拦,已然不及。 史云德先前大意轻敌,致使右臂脱臼,左手两指也被斩去。但这些伤对修士而言只是皮肉小伤,此时史云德早已将右臂接好,左手断指处血流也已止住,他自忖自己功力并未大损,要对付比自己低一层境界的对手仍是十拿九稳,眼见叶澜当头冲下,正中下怀,当下高叫一声:“好!”迎面冲上。 双生宝鉴发出的白色光芒并不十分耀眼,笔直透光紫烟阁护山法阵,一直照到湖底最深处。叶澜顺着这光柱冲下,过光罩如光无物,轻轻松松便进到了光罩之中。 史云德不等叶澜冲出光柱,血旗上红光暴涨,层层血气脱出血旗,凝成两条血蛇,朝光柱中的叶澜猛咬过去。 叶澜化扇为冰剑,正要挥剑去斩蛇头,却见两条血蛇与光柱一触,立时发出吱吱声响,血蛇扭动数下,化为一篷青烟,就此消失无踪。 叶澜见状,微微一怔,在光柱中停住身形,御剑守在身前,凝神戒备,要看清到底发生了何事。 却见史云德面色大变,身子疾撤而回,他手中血旗之上本来血气有如实质,被那光柱一照之下,血气立时淡了数分。 史云德顾不得出手攻击叶澜,一把扯过血旗,见旗上血气只在一瞬之间便被那光柱毁去了三成,不由心中大疼,一张脸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转眼间涨得猪肝也似。 原来他这面血旗也是由心血炼器之法炼制,每十年用一名孩童的心头血祭旗,每祭旗一次,这血旗的威力便增一分,这面血旗上血气浓重,已聚集了三百余名孩童的心血。 修士看不出年岁,这史云德看长相只三十余岁年纪,但其实已足足活了四千余岁。当年他以八百岁年纪而至元婴境界,从此登堂入室,成一方豪雄,打下了这紫烟阁一方基业。但修士修行,境界越到高处,想要更上层楼便逾加艰难,史云德宥于资质,苦修三千余年却只提高了一层境界,到了元婴境第二层。元婴境修士虽能活上五六千岁,但毕竟仍有寿元耗 尽的那一日。他自知要想有所突破,便需着落在自己苦炼多年的这件血旗上,只需这血旗集满三百六十五名孩童的心头血,便可大功告成,化为顶尖的仙器。他以此为基,境界上说不定便能有所突破。眼见这血旗只差三十多名孩童便可炼成,谁料方才只一招之间,血旗上的血气便损了三成,他千余年的苦功就此毁于一旦,功力也因此大损,说不定混沌境之梦便成妄想,却叫他如何不心疼? 史云德怔怔看着血旗,眼中忽地滴下泪来,叶澜防他再行发难,一直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连莫瑶来到自己身边也未理会。眼见这厮忽地流泪,不禁大为诧异:“怎地还没动手,这家伙便先吓哭了?” 他见史云德拉着血旗默默垂泪,良久无言,实不是他在搞什么名堂,便转头对莫瑶道:“这家伙是知道自己今日要遭报应是以要流泪悔过,痛改前非么?” 莫瑶冷冷地道:“这帮家伙人人罪该万死,此刻想要洗心革面,却是来不及了,别说他流泪悔过,便是他跪下叫姑奶奶,今日这帮人我也不会放过一个!” 紫烟阁众人见识了两人手段,此时听莫瑶话中满含杀机,谁也不觉得她是空口狂言。众人素服史云德之能,一向以阁主马首是瞻,本以为有阁主在,敌人纵然厉害,众人性命却是无碍。但方才史云德与两人数招一过,居然负伤而回,紫烟阁众弟子心中便不免生出惴惴之意,此时阁主尚未与敌人动手便自己先行默默流泪,倒像是在提前为自己哭丧一般,各人心中惧意更增,实不知阁主心中在打什么主意。 叶澜听了莫瑶之言,眼前又现出那两名惨死女童的面容,不由点了点头,咬着牙道:“不错!这帮人现下想要悔过,却是来不及了!” 他冰剑一挥,正要上前动手,忽听史云德口中发出呵呵声响,这呵呵声初听似笑,再听两声,又似乎隐带哭腔,声音中充满了无限悲苦怒火,便如一头凶兽在咆哮低吼,正欲择人而噬。 史云德这般惨笑数声,忽地仰天大叫道:“臭小子!老子要你的命!”举旗直冲而上。 叶澜见他脸上筋肉扭曲,双目赤红,一张本来颇有英气的国字脸已变得狰狞不堪,尽是狠厉之色。似乎只这一会功夫,他便从一个人化成了一头从幽冥深处奔出的恶兽,要将面前的一切撕成碎片。 叶澜见他冲至,夷然不惧,乌木扇上光焰一闪,人扇合一,如一道火流星般朝史云德撞去。 他与史云德之前在湖面上交手两合,知这阁主境界虽比自己高了一层,但以真元浑厚而论,两人差距却并不甚大,叶澜这数年间苦修玄天无极功,对赤玄亲创的这路功法极为自信,心想既然你功力只比我略高,那我以玄天无极功为依,未必便斗不过你。是以见史云德冲到,丝毫不避,以硬碰硬,要速战速绝,与他在数招之间决生死。 血光与火光相撞,只听异响如雷,满场生风,火光与血气迸散,一时瞧不出场中 情形。 阁主与劲敌全力相拼,紫烟阁众金丹境弟子躲避尚且不及,自然无人不自量力要上前助阁主一同御敌。阁中七大元婴境高手此时已去其三,除史云德外,只左右护法与那叫罗小小的女阁老幸存。三人方才都在叶澜手底吃了亏,见史云德与敌人硬拼,生恐阁主也不是他对手,是以都挺起兵刃要上前助拳。 莫瑶见那罗小小执剑上前,忽地身形一闪,挡在她身前,轻笑道:“这位姐姐,方才你们两个打我一个,让我有些施不开手脚,现在你再想以多欺少,小妹却不能答应了。我将你姐妹斩成两截,你不想为她报仇么?” 罗小小呸了一声,骂道:“你杀不杀那贱人,与我有什么相干?” 莫瑶一怔,喃喃道:“你们可真是同门情深啊……” 罗小小眼中满是恨意,长剑直指,切齿道:“我平生最恨的便是比我好看的贱女人,平日里见一个便杀一个,见两个便杀一双,今日你即送上门来,那是最好不过!” 莫瑶听她如此嫉妒别人美貌,虽处生死险地,仍不觉莞尔。其实这罗小小相貌颇美,虽不能与莫瑶这等无双绝色相比,却也是少有的美人,但莫瑶存心气她,便咯咯笑道:“你这人生得如此难看,若真要把世间比你美的女子都杀了,那世间女子岂不要死上大半?” 罗小小一生中最为在意的便是自己的容貌,她自见了莫瑶之后,心中便满是自怜自伤,自惭形秽之意,这时听莫瑶如此相辱,一腔妒意立时化为无穷恨火,剑尖一颤,指着莫瑶的脸厉声道:“贼贱人!今日不将你这张脸划成老树皮,我罗小小誓不为人!” “你叫罗小小么?好名字,轻衣罗衫,小巧玲珑,一听便应是一个美人的名字,可你长得五大三粗,又老又丑,与这罗小小三字殊不相称,委实糟蹋了这么好一个名字。你要把我的脸划成老树皮么?其实划成老树皮倒也不打紧,只要不划成你这幅样子,就还不算太难看。” 莫瑶句句不离罗小小长相丑陋,直把她气得脸色发青,倒真露出几分狰狞丑态来,只听她咬着牙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臭丫头,老娘先削烂你这张嘴!”说音未落,剑光如电,直朝莫瑶樱唇刺到。 莫瑶之前以双生宝鉴破去紫烟阁护山光罩,此时手中仍拿着宝镜,她也懒得再转真元替换法宝,心想要对付这一个疯婆娘,也不一定非要用那冷月葬花魂。当下将镜子一举,宝镜上生出一道玄光,径朝罗小小双目照去。 罗小小飞剑虽快,又怎快得过镱子上生出的一缕玄光?她亲眼见到莫瑶用这镜子轻松破去本门护山法阵,心中本对这宝镜极为忌惮,眼见玄光耀目,不敢不避,急忙收回长剑,护住周身要害,同时以袖遮面,生恐被这道玄光将眼睛刺瞎了。 莫瑶见状大乐,脆声笑道:“你这人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长得丑,因此不忍心照镜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