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苍天无眼
王宝秀长剑直刺,与姜英的长枪撞在一处,两人都是元婴境第二层的修为,这一下都使出了全力,同时在法宝之上布了神雷,两团电光相撞,轰然炸开,将攻向下王宝秀的余下六件法宝尽数弹开。电劲余波所及,撞在胡同两侧围墙之上。这胡同本是相邻两座大屋围成,房墙是石块垒就,造得虽然结实,却也经不得这等仙家大力,只听得轰轰声响,碎石纷飞中,两座大屋都倒了大半。 房塌梁坠,激得烟尘四起,相斗诸人恐乱中受伤,一时都取了守势,只听屋中一女子大叫道:“当家的,咱们店让这帮神仙打塌了,这可叫咱们以后怎么活啊!” 王宝秀听到那女子叫声,循声望去,只见一女子躲在一张方桌之下,身周遍布碎石,臂上满是鲜血,显已被乱飞的石块击伤,但她却只如不觉,只转头看着房间一角,眼中满是泪水。 王宝秀顺着他的目光一望,只见一名男子伏在床榻之下,双手紧紧抱着一名七八岁的小女孩,仰头看着塌了大半的屋顶,满脸绝望之色。 王宝秀见此情形,心中大感歉然,他在这胡同之中被姜英一行堵住,想不动手也不可得,这金井国不同别处,朝廷豢养的修士行事跋扈,从不管百姓死活,王宝秀为求自保,不得不还手,却将这一家人的谋生之所给毁了。 他此行来中都本就想悄悄将事情办完就走,并不想与朝廷中人照面,谁知那昏君却不肯放过自己,既然形迹已露,他心中便起了退走之意,这时见众对头在烟尘之中都取了守势,当下长剑一引,身子斜斜冲出。 姜英见他要逃,大喝道:“逆贼,哪里走!”长枪直劈而下,王宝秀辩清长枪来路,竟不回身,反手将长剑横在背后,在长枪上一格,身子借势如箭窜出。 眼见要隐入夜空之中,忽听惨叫之声从身后响声,叫声凄厉,在黑夜之中听来,直让人毛骨悚然。 王宝秀听了这声惨叫,身形一滞,停止身形,回头朝残屋中看去,只见屋中那方桌已然被姜英一枪砸得粉碎,桌下那妇人被他一枪拦腰斩断,那女子鲜血内脏流了满地,却一时不死,口中惨叫不绝,双臂挥动,奋力朝屋角床榻爬去,爬了几下,忽地止住不动,一双眼瞪得圆圆的,盯着床下自己的丈夫女儿,就此气绝。 床下那男子见到妻子死得如此之惨,悲愤之下,双目血红,牙齿咯咯直响,唇边流下血来。一只手却紧紧捂住怀中女儿双眼,不叫她瞧见自己母亲临死的惨状。 王宝秀身子已在半空,本可趁着夜色就此远走,可他见到这妇人的惨死之状,又转过头去,看了那满面血泪却仍用颤抖的手紧紧捂住女儿眼睛的中年男子一眼,忽地大吼一声,猛地转身回头,手中霞光绽放,千道剑光如天幕低垂,带着轰轰雷震,直朝姜英头顶砸到。 姜英见了如此威势,也觉心惊,长枪一横,纵身飞退,口中长笑道:“秦老弟,看你的了!” 秦永庭见王宝秀双目血 红,满脸肌肉扭曲,表情极是骇人,与他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样子大相径庭,他转头朝床榻下那低泣的男子瞧了一眼,忽地叹息一声,喃喃道:“罢了,少主,得罪了!” 说着手中凌月宝镜一旋,镜上玄光凝炼,聚成一道光柱笔直而上,将漫天霞光一分为二。 姜英飞退的身子一凝,复又前冲,长枪如毒龙出洞,笔直冲上,左手拇指不忘一翘,夸道:“秦老弟,好本事!” 王宝秀狂怒攻心,想将姜英一招毕于剑底,全然不管自己能否脱身,因此这一招霞光天落已用尽全力,没留半点余地,谁知这式绝招竟被秦永庭以凌月宝镜轻轻巧巧的破去。王宝秀一招使老,变势不及,眼见姜英长枪迎面击来,只得手臂勉力一缩,将霞光剑横在身前。 只听铛地一声大响,王宝秀虎口剧震,漫天霞光消散,长剑脱手,远远飞了出去。那长枪着他一格,只略略一偏,仍朝他心口击到。 忽听秦永庭道:“留活口!”宝镜脱手,如流星飞坠,堪堪撞在长枪枪腰。 姜英长枪着宝镜一撞,也觉经络剧震,长剑险些脱手,他不禁一惊,暗道:“没料到姓秦的这老小子一直不显山露水,手段却这般厉害,功力明显比我高出一筹,老子以后想做稳总统领的位子,定要设法将这姓秦的除去才是!” 他心中打着戕害同僚的主意,脸上却满是笑意,朝秦永庭一乐,高声道:“老子倒忘了,圣上还有话要问这逆贼,多亏秦老弟出手,要不然姓姜的今天可闯了祸了。” 王宝秀先让凌月宝镜破去了霞光剑,接着又硬接了姜英一记枪刺,只震得他内腑欲碎,便连在空中稳住身形也有所不能,在姜英说话之时,早有人上前将他擒住,以寒蛛索捆了个结结实实,重重摔在了地上。 王宝秀内息如沸,又着寒蛛索上寒冰铁刺一扎,寒蛛毒气入体,只冻得他瑟瑟发抖,伏在地上,一时无法起身。 姜英早年与这相府大公子也曾相识,只是当年两人地位悬殊,王宝秀高高在上,自是正眼也不会瞧他一下。姜英想起他往日的神气,现下却中一条癞皮狗一般缩在地上发抖,心中不禁涌起阵阵快意,上前两步,一脚踏在王宝秀胸口,啐道:“王大公子,你当年的神气呢?你出身相府又如何,修得一身神通又如何?不一样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你们相府之人当年春风得意之时,可曾想到有一天会落到如此下场么?” 王宝秀身上寒意愈重,牙关格格相击,无暇理会他的讥讽之言,秦永庭和那灰袍人当年同为相府一系,听到姜英这番言语,不由对视一眼,心中都老大不是滋味,那灰袍人修为位份均不如姜英,听了此言虽觉不悦,却是敢怒不敢言。秦永庭听了此言,想起往日相府当权时的风光,不禁幽幽一叹,低头向王宝秀瞧去,见他被姜英踏住胸口,动弹不得,姜英足掌缓缓上移,故意将足底污秽尽都抹在王宝秀绸衫之上,他足下不停,继续上移,转眼间已踏住 王宝秀脸颊。 秦永庭见此情形,心生不忍,心想少主平生何时受过这等羞辱?当下上前一步,在姜英肩头轻轻一拍,说道:“姜统领,士可杀不可辱,王公子是体面人,咱们奉旨拿人,捉到人便赶紧回去交差要紧,你这般折辱于他,他重伤之下,万一羞愤而死,到时候看你如何向圣上交待!” 姜英着他在肩头一拍,只觉足底一滑,不由自主的向旁移了半尺,他心下一惊,忙凝视内视,察觉体内真元一无异状,这才放心,对这秦永庭的修为不禁又高看了几分,心中只暗暗发狠:“姓秦的,你现在越是向着这小狗越好,你越顾念这份旧情,到时候老子便能叫你死得越惨!” 王宝秀脸上被姜英踩得黝黑一片,连嘴角也沾上了姜英足底泥尘,他转头朝地上呸了一口,接着朝秦永庭看了一眼,长叹道:“秦大哥,你若要和这帮杂碎一伙,就别顾念这一点旧情,别留着这少许良心,这样将来日子也许会好过些。” 秦永庭一怔,略一沉默,忽地苦笑一声,喃喃道:“秦某也想把这最后一点不忍喂狗,可我毕竟还有孩子,不能只喂饱他便算,将来终究想让他好好做人,虽说这世道禽兽横行,有时候便想好好做人也不可得,但有些禽兽不如的事,还是少做为好……” 姜英仰天打个哈哈,大声道:“姓秦的,你说谁禽兽不如?” 秦永庭转头朝地上那妇人的两截尸身看了一眼,指着床下那小女孩儿道:“方才你那一下砸击,被王公子格了一下,本可就此收势,但你偏偏毫不收招,仍是故意奋力砸下,非要当着这小女孩的面砸死他的娘亲,姜统领,恕秦某问一句,你到底为何非要杀了这无辜的妇人?” 姜英见他满脸怒容,声色俱厉,倒是微微一愕,缓缓道:“我还纳闷秦兄是为了什么生我的气呢,却原来是为这等小事,你说得没错,方才我收招不难,但这一式我所用劲力着实不轻,若硬要收回,身法劲力难免会露出空门,说不定便会为人所乘,我岂会为这妇人的一条凡命,而将自己的性命置于险地?” 秦永庭轻叹道:“怕露出空门?原来在你眼中,旁人的性命便是这等不值钱!” 姜英听他如此说话,哈哈一笑,说道:“好,好!就你们相府之人有良心,咱们都是衣冠禽兽行了吧?秦老弟,你这般说,却是将下旨诛杀相府满门的圣上置于何地啊?” 姜英说话甚是大声,那床下搂着女儿悲泣的男子听他说话,忽地止住哭泣,咬牙大呼道:“苍天啊!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难道咱们老百姓的性命,在你们这些神仙和朝廷眼里,竟是这般一文不值吗!” 姜英见这凡人居然敢朝自己怒吼,不由大觉有趣,上前两步,低头道:“这位在床底下逞英雄的兄弟,实话告诉你,在这金井国,咱们便是天理,咱们便是王法,你们一家人平日里定是做了什么恶,今日苍天才借老子之手给你些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