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生死由命
叶澜见莫瑶一幅娇羞不胜的模样,一颗心更是痒得厉害,将抱着她的手臂紧了一紧,附在她耳边轻笑道:“男欢女爱,天经地义,婉儿早晚也会找到心上人,将来也会有这般柔情蜜意的时候,咱们小声些,尽量不吵到她便是……” 谁知他不说还好,一番说辞之下,却见莫瑶柳眉一竖,伸手在他臂上一推,从他怀中脱身出来,斜着双目白了他一眼,嗔道:“呆子!一点也不明白人家的心意!” 叶澜见她方才还好好地与自己温存,却忽然之间板起脸来,不由大是没趣,不解道:“怎地还真生起气来了,你的心意,我……,我哪里不明白了?” 莫瑶一怔,盯着他瞧了一会,忽地轻叹一声,眼中怒色褪去,变成一抹无奈神色,心道:“明明平时挺聪明的一个人,怎地在这件事上如此糊涂,哼!想来也不是真糊涂,只是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又哪里会费力去揣摩心意?罢了,不明白也好,省得大家麻烦……” 心念于此,对叶澜温柔一笑,在他耳边轻声道:“婉儿一向睡得甚浅,一有动静便醒,莫要吵着了他。这几日你便老实些,等……,等咱们离了宁都,再,再……” 叶澜见她吞吞吐吐,便也轻声笑问道:“再怎样?” “你说要怎样便怎样!” 叶澜见她满面羞红,心头一震,在她耳边轻声道:“这几日便先欠着,到时候再加倍补上,若是欠得多了,我可要动真格的了……” 莫瑶又白他一眼,嗔道:“小色鬼,整天便只想着这回事,从来没个正经。” 叶澜在她腮边轻吻一下,忽地向后平移两尺,正襟危坐,说道:“莫姑娘有什么正经事,还请见告。若无事,或是事不够正经,那小生可要告退了!” 莫瑶扑哧一笑,方要喝斥他快滚,忽地想起上官沁白日里的言语,不由心头一黯,脸上现出忧虑神色。 叶澜察言观色,知她这次是真的有心事,并非故意做作,便轻咦一声,皱眉问道:“阿瑶,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么?” 莫瑶轻叹一声,将上官沁白日里所求之事,详详细细地说了。叶澜听上官沁说离了洪道活不下去,并不如何惊讶,只觉此语于我心有戚戚焉,但听到莫瑶说答允了上官沁的求恳,要替她照顾洪明山,不由吃了一惊。他知莫瑶最瞧不起自尽之人,若是这寻短见之人还是殉情而死,那她更是将这人瞧扁三分。上官沁这般相求,明明白白便是打着若洪道有个三长两短,她便要撇下洪明山殉情,这等行径,以夫妻之情而言,可谓情动天地,以为人之母而论,却是狠心无情。此举大犯莫瑶之忌,她能不当面怒斥其非已是十分难得,谁曾想她居然还将此事应允下来,这实在是大大出乎叶澜意料。他见莫瑶提及此事之时,满面皆是无奈之色,便伸出手去,轻轻握住她手掌,柔声道:“阿瑶,我不知你为何会应允此事,但你既然答允了,那咱们便一起接下这担子……”说到此处,忽地一笑,接着道:“其实这等不吉利的念头,只是洪夫人自己的胡思乱想,又岂会真的应验?若是洪大哥还如往日一般驻守中都,或许还有些风险,毕竟那中都鱼龙混杂,规矩不同于北疆诸大帝国,但在这天宁地界,却与金井那等小国不同,在这天宁京师,任你修为通天,凡事也得依着朝廷的规矩。这位皇帝陛下眼见要冲击混沌境界,虽说此劫凶险,渡劫者十不存一,但我心底总有感觉,宁战此劫当能安然渡过,到时候有这位混沌境的帝王坐镇宁都,天下正邪诸般修士更是无人敢来宁都造次。洪大哥虽说是群玉盟宁都分堂的副堂主,但咱们心都明白,有宁战在上面压着,不分是天行教还是群玉盟,这坐地收钱的买卖在宁都只怕是走不通,王大哥和洪大哥这正副堂主的位子,想来只是闲差,并无多少油水可刮,却也少了许多凶险之事,落得清净。依我看,洪大哥以后在这宁都当职,实在安稳得紧,怕只怕把他闲出病来,除此之外,更无别的可忧心之处,你也不必担心洪夫人随夫而去,留下一个便宜儿子让咱们两个来抚养……” 莫瑶听叶澜这般说,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此言倒也有理,我也觉得是上官姐姐有些多虑,算是自寻烦恼了……” 接下来几日,王宝秀和洪道便在宁都之中物色了一处大宅院,出高价买下,在那门楣之上挂上了群玉别院的匾额。两人原来分在中都分堂和总坛当值多年,这许多年下来,在群玉盟中也着实培养出几个心腹手下,这时两人在宁都新立门户,自然便也将这些心腹都叫来了宁都。因此不消七八日光景,这群玉别院便从门可罗雀变作了人丁兴旺。 叶、莫二人闲来无事,也常到群玉别院中坐上一阵,寻王宝秀饮酒闲谈,顺便逗弄一下义子洪明山。在此期间,叶澜也蒙宁战相邀,到禁宫之中去了几次,每次进宫,宁战必亲自相迎,取出宫中珍藏的灵芙仙酿与叶澜共饮,叶澜美酒下肚,心怀大畅,与宁战无所不谈,自然也会问及宁战何时渡劫,宁战谈及生死大事,脸上却无一丝波澜,只淡淡地道:“澜哥儿,自得你传授玄天无极功真法,便将我修行中一直悬而未解的疑难尽数解开,我在元婴境第四层停留数百年,除自身修炼还算勤免之外,更是服用了无数灵丹妙药,功力积聚本已够了,只是我自知功法大有缺陷,一直不敢引发混沌天劫,现下我心中疑惑尽解,自然不愿再多等,若非身为帝王有太多俗务牵绊,我早已引发了劫数,只是现在朝中正值多事,勋儿虽久在太子大位,平日里处置朝政也算稳妥,但若我渡劫有什么闪失,以他现在威望,朝中恐有大变,因此在渡劫之前,我要将朝野上下都好好敲打敲打,这才能放心渡劫,依我打算,快则三月,慢则半年,我便能去渡劫了。” 叶澜听了,脸上现出担忧神色,轻声道:“还要那么久,我……,我可在宁都呆不了那么久,到时候无法留下来助陛下一臂之力,也不知能否听到到陛下平安渡劫的消息……” 宁战做惯君王,平生最不缺的便是溜须拍马之辈,早炼就了他识人的火眼金睛,此时见叶澜脸上担忧之色甚诚,心下也觉感动,伸手在他肩头一拍,朗声道:“澜哥儿,你的心意,朕记下了,以后不管你身在何处,朕都能保你叶香居在宁都的无尽荣华。你也不必担心你身在别处无法得知讯息,这混沌大劫不同于元婴境之前任何劫数,修士逆天而行,大干天地之忌,到混沌境界,已隐有逆转阴阳造化之能,因此天地之力反噬,必有大异相现于世间,这阵仗可比混沌境之前的劫数大得多了,修士渡混沌之劫时,劫云积聚,连绵数十万里,便是想瞒也瞒不住,因此每有修士渡这混沌大劫,不管成功于否,都会轰传北疆,到时候朕是会让北疆仙凡共仰,还是沦为笑柄,便要看我的命数了。至于你说要助我渡劫,这份心意朕便心领了,便算你留在宁都,又怎能助我什么?别说是你,便是龙化云愿意亲来相帮,又岂能助我渡这混沌天劫?朕贵为天子,但在这等劫数之前,想来天地也会对我一视同仁,澜哥儿,我也不来瞒你,这混沌大劫,不分是谁,也不敢说有十成把握,但朕在这灵婴境实在已呆得太久,不想再等了。若是我渡劫成功,自是万事大劫,若我渡劫不成身死,那也是我天宁皇族的命数,也是天宁帝国亿兆苍生的命数,天意如此,那是谁也强求不来的……” 天宁帝国从蕞尔小帮而成幅员数百万里大国,全赖宁战的文德武功,天宁帝国中无分仙凡,皆视这位皇帝为天宁支柱,天宁普通百姓多数都觉这位神仙皇帝必会长生不老,压根就没想过他也会渡劫身死,这等威望,对天宁军民士气确有益处,但其弊却也甚是明显,万一宁战渡劫不成身死,天宁朝野人心涣散,国必大乱,太子宁勋才德皆与宁战差之远甚,仓促登基,必难服众,天宁周边尽是强国,与天宁时有摩擦,只因有宁战这中流砥柱,这才稳住整个天宁,若是他突而驾崩,则天宁内忧外患,势必大乱,到时候这持续六百余年的太平光景便将不可复见,天宁亿兆苍生,自此便也就没了好日子。 叶澜本来只担心宁战一人的安然,听了他这一幡话,才明白他此番渡劫所涉非只他一人性命,而是天宁亿兆苍生命数,想到此节,叶澜只觉心中咯噔一下,脸色不禁有些发白,盯着宁战,颤声道:“陛下,兹事体大,还请三思!” 宁战微一摇头,将杯中灵芙仙酿一饮而尽,而后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冷冷地道:“生死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