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 发乎情
杨秀秀听孙业说要提防分龙观的道人,不由轻咦一声,说道:“我妖族自达逍遥境化而为人之后,若不显露神通,外人极难认出我等身份,怎地分龙观会有这般本事,竟能察觉我等身上气息?” 孙业一点头,沉声道:“道家术法自成一格,擅望气之术,自有法子识破妖族身份,这分龙观中一众牛鼻子虽是出家人,却不似大宁寺的和尚那般不涉俗务,最喜多管闲事,若是让他们瞧见两位,定会与两位为难,咱们只是闲游,还是避一避这帮牛鼻子为好。” 袁青松听了,点头道:“我夫妻只是来与贵帮做买卖,自无惹是生非之意,孙堂主说要咱们不靠近隐仙岛,咱们不去就是。” 孙业点头应了,自带四人到别岛游玩,袁青松与妻子情爱甚笃,虽是老夫老妻,却仍似热恋之人一般亲密,叶澜与莫瑶正好得蜜里调油,举止极是亲昵,同游时双手相挽,笑语欢声不停,当着孙业这外人亦不避讳。孙业夹在这两对爱侣之间,立时显得有些形单影支,极不自在。他这般带着四人在刘公岛周遭闲游了两日,到第三日上,荣必大果然应约前来,他陡然见到叶澜,自是大喜过望,孙业与兄长一年不见,今日兄弟相聚,也极是欢喜。荣必大之前与袁青松和杨秀秀打过交道,见两人与叶澜做了一路,也只是微微一怔,并不细问根由。当日正是荣必大那结义二弟的忌日,荣必大只与叶澜等人寒暄几句,便拉着孙业同去坟上祭拜。叶澜本想同去,但想他们兄弟阴阳相隔,坟上英雄垂泪,自不好让外人瞧见,因此也就没有跟去。两人去了半日工夫,回来已是晚间,孙业吩咐手下备了一桌上好宴席,众人开怀畅饮。酒过三巡,袁青松谈起此行来意,孙业只让荣必大做主,荣必大微一沉吟,对袁青松道:“袁相公,我与叶兄弟和莫姑娘有几句话要私下里说,还请两位不要见怪。” 袁青松连说不见怪不见怪,三位自便。荣必大一笑,便拉着叶澜的手起身离席,莫瑶跟在两人身后出门,行到无人处,问道:“荣大哥,有什么事么?这般神神密密的?” 荣必大一皱眉,轻声道:“莫姑娘,这个我还想问你,你这段日子可是出了什么事么?我记得上次见你时,你明明要奉师门之命下山降妖,怎地现下却和两个妖修做了一路?”说到这里,语声一顿,微一犹豫,接着道:“你们和这两个妖修到底是什么关系?若是莫姑娘只是明里与两位客气,暗地里还是打着降妖的算盘,可定要和我明言……” 莫瑶听他这般说,知他心有顾虑,晶帮毕竟身属正道十二大派,若是让旁人知道他们与翠薇宫暗中多有往来,只怕会于晶帮声名有损,虽然正道各派与邪道门派之间多多少少都有些扯不清道不明的关联,但毕竟都是暗地里的勾当,不好摆上台面。莫瑶是太虚弟子,这件事若是由她禀明太虚,晶帮面子上须不好看。 莫瑶心念于此,微微一笑,心想:“我自知道了自己身世,早无降妖之念,只是我身世之秘除了澜哥哥之外,决不能向第三人吐露,便是婉儿我也不打算告诉她,当然更不能向荣大哥明言,既然他这般问,也只好随口敷衍几句,至于他肯不肯信,那也只能由得他。” 当下向荣必大微微一笑,说道:“荣大哥多虑了,本门师长让我下山降妖伏魔,只因我所犯罪过太大,若不惩戒,无法向依云朝廷交待,至于降妖之事,不过是一个托辞,前些日子我惹到了几个厉害对头,我和澜哥哥险些丧命,便不打算再四处寻妖魔打架拼命了。荣大哥要与这两个妖修谈买卖,尽管谈便是,你且放宽心,以你送了晶玉令给我二人这个天大情面,我二人怎会恩将仇报,来坏荣大哥的生意?” 荣必大闻言一笑,抚掌道:“有莫姑娘这一句话,姓荣的就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了!”说到这里,眼珠一转,转头问叶澜道:“我见这两个妖修与你们这一对小鸳鸯相谈甚欢,莫不是你们和这两位颇有些交情?若是如此,以我和你两位的交情,咱们倒真得给翠薇宫多让几分利才成。” 叶澜微一沉吟,如实道:“我们与这两名妖修萍水相逢,只是颇为投缘,倒也说不上有多深的交情,荣大哥酌情让一点微利则可,若是为顾全兄弟的面子而去做亏本买卖,那可万万使不得。” 荣必大听了,微一点头,说道:“有叶兄弟这句话,我就心里有数了,咱们进去说话。” 三人回到屋中,荣必大也不拐弯抹角,对袁青松道:“袁相公,贵派和本帮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贵派各样货品价值几何,咱们向有定数,但这次事有特殊,若我不给相公多让几分利出来,我叶兄弟面上须不好看,咱们这次便按以往的价钱本帮再多加半成晶币,你看如何?” 袁青松和杨秀秀听了,登时大喜,还未开口,却听莫瑶娇笑道:“荣大哥口口声声说和咱们是过命的交情,我只当我二人的面子有多管用,原来只能让荣大哥多给出半成微利,看来这份面子也不值几个钱啊……” 荣必大和孙业虽明知莫瑶只是说笑,但听了此言,脸上仍不由露出尴尬神色,却听袁青松朗声道:“莫姑娘有所不知,我二人所带货物,着实值一点钱,荣堂主肯多给半成,便要多出晶币数十万,公子和姑娘这份面子若还算不值钱,那天下怕是再也找不出更值钱的脸面了!” 莫瑶未料到二人身上所带货物如此值钱,面色微微一变,接着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道:“乖乖,穷丫头碰到了大财主,亏得前几日和两位在酒楼喝酒,还是我们付的酒钱……” 袁青松夫妇得了这个大便宜,心中极是高兴,不停向众人敬酒,众人连尽百余怀,都有了七八分酒意,荣必大心想第二天要与两人交割货物,怕多饮误事,便停怀不饮。众人又闲聊一阵,便都起身,要各自回房歇息,只听孙业道:“大哥,你惯常住的那间卧房,我让给了叶公子居住,你随我来,我带你另寻一间卧房安歇。” 荣必大手一摆,说道:“那屋子明明是相临两间卧房,我便住另一间,在他们隔壁便是,何必让你带着另寻居处?” 孙业邪笑一声,说道:“大哥糊涂了,叶公子隔壁的卧房由莫姑娘占着,你若去睡,成什么体统?” 荣必大一怔,转头看着叶澜,皱眉问道:“怎么,你和莫姑娘到现在还分房睡?” 叶澜听他相问,转头看了莫瑶一眼,轻叹一声,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大有无奈之色。莫瑶却是羞红了脸,轻啐一声,嗔道:“荣大哥你又来胡说八道,我……,我二人还未成亲,自然要分房睡,哪能,哪能……” 荣必大瞧着叶澜,见他满脸惆怅,不禁哈哈一笑,伸掌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大声道:“叶兄弟你美人在侧,却是看得见吃不着,想必忍得辛苦,可怜,可怜!”说着抬头向天,举手掐算半晌,接着道:“我掐指一算,今日大吉,现下月郎星稀,正是良辰,最宜洞房花烛,叶兄弟,莫姑娘,这大好**,万万辜负不得,两位不如今日便在此处成就好事,方不负这大好辰光。” 莫瑶只觉脸颊烧烫,跺脚道:“荣大哥你喝多了,又来胡说八道,终身大事,讲究父母之命,我虽无父母,但总要回山禀明师尊,得师尊允可,成亲之后,才能,才能……,现在怎么可以!” 荣必大嘴一撇,不屑道:“修真之人,哪来这么些狗屁规矩?凡人当咱们这些修真之人是神仙,依我看,神仙便当逍遥自在,岂可让世俗礼教束缚,忒没意思。” 莫瑶脸上现出不以为然之色,摇头道:“修士虽不同世俗,却也自有规矩,男女之事,讲究乎情,止乎礼,如若任意而为,与禽兽何异?”说到此处,忽地想起袁青松夫妇的妖修身份,两人是普通禽鸟成就妖身,此言未免对两人大是冒犯,不禁心中微有歉意,当下住口不言。 袁、杨二人听了莫瑶之言,只是微微一笑,显然不以为忤。却听荣必大呸地一声,大声道:“情都了,还止个屁啊?忒不痛快,岂不把自己憋坏了?大家身为修士,虽说寿数比凡人长些,但整日里过得是刀头舔血的日子,说不定哪天就死在对头手里……”说到此处,轻轻叹息一声,接着道:“便是不死在对手法宝之下,说不定哪天便自己病死了,便如我那可怜的二弟一般……,莫姑娘,本帮众兄弟的境况,我曾和你说起过,荣某一生不知送走过多少兄弟,早已看透生死,依我看,人生在世,想做什么,就抓紧去做,你若喜欢谁,就要赶紧和他睡了才算不负此生,如若不然,左等右等,总觉得以后日子还长,但万一哪一天遭逢劫难,便再也没有机会了,到时候空余悔恨而已。莫姑娘,你说姓荣的这话还在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