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空之境界
「空间」的存在——是物质凭依的基础，是世界存在的基本形式。 时间与空间都是绝对概念，互相之间的依存关系表达着事物的演化秩序，是存在的基本属性。它们是万事万物的尺度，但其测量数值却是相对于参照系而言的。 「境界」的存在——是事物存在的根基，因为境界的存在，所以在宇宙中的万事万物才可能产生、变化和消亡。 众所周知，事物存在建立在境界存在的根基上。没有水面，湖泊就无法存在。没有棱线的话，山脉和天空也无法存在。 ——假如所有事物的境界都不存在，那世界就变成了一团混沌，那将会是一个巨大的整体。 “你想的其实没错，空间之力与境界之力的确是互相之间大有关系，就像是隔绝了空间就会自然地划分出「内」、「外」的对立境界那样……” 妖怪少女窝在被子里，坐起身来，兴致勃勃的给穆修讲解着自己的专业知识。 “境界境界，「境」是边境的意思，「界」自然就是界限的意思……顾名思义，两者都和空间与领域的概念脱不开关系。” 所以她明明掌握的是境界之力，却也同时能够玩弄空间于股掌之间，譬如说能够将空间割开，让自己或者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瞬间移动到任何地方。 不仅仅是物理性的空间，就算是图画之中、梦中、故事之中……等等等等，这样不可思议的空间领域，她也能移动到其中去。 ——然而这只不过是境界之力附带的能力之一，名为隙间的技能。 就算同样是空间传送一类的技能，这也无疑是居于这一属性系列的技能之中顶点的力量，因为在瞬间移动的基本效果之外，它还集成了穿梭不同次元的效果。 一般意义上的空间传送能力，只能够在当前空间层面上进行移动，没有办法跨越界限与边境，到达另一个空间层面之中去。 举例而言，就像是图画上的漫画角色，因为是二维的存在，所以被限定了不可能从一页纸上自行跳到另一页纸上。 而隙间就是三维的虚空之手，能够让二维的存在进行三维运动。 因此图画册上的漫画角色有了自己翻动整本图画册的能力，而且也能够自如的做到从任何一页跳到另一页，甚至是前往另一本画册的事情。 ——这简直就是局部范围内扭曲法则的、真正的怪异。 简单来说，就是普通的空间传送法术与进出异世界的GATE魔法的完美结合体技能，而且明显还要更高一级。毕竟一般的空间类能力，有着明确的限制。 GATE能够打开穿越异世界的门户，却也要求需要有确切具体的坐标作为参考，否则的话就是随机开「门」，完全不知道最终会通往什么地方。 隙间却能够直接割开空间，对境界线进行突破，只要有一张照片、一幅图画什么的，就能够直接进入对应的世界之中去，简直逆天到不得了——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那一直都是穆修垂涎已久的能力之一。 “时间是无尽永前，时刻无限，刻刻不同……空间是无界永在，永现于当前时刻。直接操纵时空的能力我就不表述了，你应该也明白，但是有关系不代表互为表里，境界与空间始终是不同的。” 八云紫微微眯起眼睛轻声地说道，暗金色的眼眸里面闪过一道奇异的光彩。 “空间无界永在，意思就是说空间当中没有间隔或者是界限，每一点坐标都是居中的……就像是一个圆球，你找不到它表面积的边界与中心点那样，因为它没有边界，而且表面上任何一点都是中心。” “也就是说，境界与空间其实不是等同的，但是互相之间却存在着……等等，我好像知道了。” 穆修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理解了，正随口回应着八云老师的说话，却突然停了下来并且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空间本身的确是无界的，但是境界之力就是因为能够划分出那个界限……所以才能够对空间进行操作？ 正因为如此，所以境界之力与空间之力其实没有直接的因果联系，但是境界之力却能够在相当程度上当作空间之力来使用，甚至可以覆盖囊括后者的领域。 因为它不仅仅能够对空间与地域进行界限划分，还能够对一切事物进行界限划分。 这是一件极其恐怖的概念武器，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和符文的本质差不多了，都是从最本质的层次直接改变事象的状态的可怕能力。 “嗯，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看样子修酱你已经深刻了解了呢，境界之力不是空间的升华进阶，而是能够干涉空间的境界……” 妖怪少女满意的点点头，如此说道。 “不是咱自夸，咱所持有的其实是逻辑的创造和破坏的能力，既能从理论上创造新的存在，也能从理论上毁灭已有的存在，所以对于时间领域也能够进行干涉。” 既能从理论上创造新的存在，也能从理论上毁灭已有的存在…… 穆修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重复了一下紫说的话，然后感觉脑海里似乎瞬间闪过了一道灵光，貌似是抓住某个关键的脉络的样子。 “是的，就像是你所说的那样——以非神之躯，上达天意。” 幽玄的和室内，将身子窝在被子里面的八云紫坐直了身体挺起了饱满的胸脯，仿佛很是骄傲的样子，如此堂堂宣告着。 “但如果修酱你能够掌握境界的力量的话，那么就完全足以比肩真正神明，甚至是远远凌驾于神明之上！因为这是能够从根源处颠覆一切的能力。” “……” “……” 穆修一下子完全的愣住了，他呆呆的看着妖怪少女没有说话，就这样过了好久好久，终于—— 眨了眨眼睛，然后忍不住笑出声来，差点儿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 真是的，为什么之前就一直没有联想过呢？！从本质上创造新的存在，从本质上否定已有的存在，操纵境界的能力是能够从根源开始颠覆一切事物的恐怖的能力！ 尽管那只是理论中能够发挥到的程度，想要真正达到那个层次需要将这个能力修炼到极致。 所以明明境界之力有着这样的可能性，但是八云紫却依然没有成为真正如神一般全知全能的存在，毕竟可能性只是可能性，不能够代表实际情况。 就如同任何人都有可能性考上名牌大学，做就一番事业，出任CEO、迎娶白富美什么的，但是真正能够成功的有多少人？ 境界之力是与根源相关的危险能力，拥有着直达根源的可能性，然而同样的要达到那个高度，却不是妖怪少女能够承受得住的解放程度—— 她是境界妖怪“八云紫”，而不是“境界妖怪”，这个事实区别很重要。 以有限去承载无限这件事情是非常愚蠢的，除非她愿意彻底放弃人格、失去自我，成为一个方向上的修正力。 不然的话，她就只能够在本身的限度之内使用境界的力量，而无法抵达触碰那理论上来说属于造物主的全能性。 但是，境界之力本身的可能性却不会因此而消失。它之前曾经存在，现在依然存在，未来也将永远存在，并且是一把切实能够通往根源的钥匙。 “从根源处颠覆一切的能力啊……” 面对妖怪少女有些慌乱关切的眼神，穆修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止住了笑意，然后怅然若失的摆了摆手，显得兴致缺缺的样子。 境界之理的极致，似乎就有一个真正的例子可以说明。 ——「两仪式」。 根源之涡，是所有的原因卷动的场所，在那里所有事物一切备齐，所以什么都没有。那就是她的真面目，与其说是连接了根源之涡，倒不如说是她就是根源流出后诞生的一个原初人格。 所以她什么都做得到，可以从一切之因的根源处改变一切。像是重组连眼睛都看不见的微小物质法则，或是回到过去让生物这个系统树整个改变，要重新安排现在这个世界的秩序也很简单。不是重新创造这个世界，而是用新的世界来破坏旧的世界。 因为那是达到了空之境界的、终末的神。 但是她的遭遇也很明显，就如同八云紫如果将自身的能力彻底解放的话，同样也会跨越空之境界的临界点。 但是作为代价就是她的人格将被磨灭，失去自我，在未来里永远没有尽头的，作为「境界」的概念而被固定在过去现在未来整个无限世界之中。 「两仪式」同样的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与实感，她只注视着内部，知晓一切外部发生的事情，所以毫不关心外部，几乎对一切都没有兴趣。 毫无感情毫无偏颇，对所有的都不感兴趣，对一切都没有追求，仅仅只是被赋予了知性而得以存在。 这样活着其实很痛苦、很无聊、很没有意义，因为什么都知道。 知道命运的一切可能，什么事情都只不过是单纯地按照固定好的道路在进行继续，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结果。 拥有干涉命运的能力，却又没有兴趣去实施。如果能一直沉眠着就好了，不要做梦。也不要思考，一直沉眠着。 理所当然般地活着，理所当然般地死去。 啊，那真是—— “多么的……孤独……”轻轻地呼了口气，穆修喃喃的自语着，他的眼眸中在之前泛起的光芒，一瞬间就已经重新熄灭。 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的办法，却在深入了解了之后，发现那根本就是一个只有表面上看上去很好的办法。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了，没问题吧？” 八云紫不明白少年突然知道了什么，只能够困惑的问道，有些关切的伸出手来抓住对方。 “没有，只是……怎么说呢，就是突然就知道了那个和你很相似的人类少女的存在意义是什么了。” 穆修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只回答了这么一句。 再接着他顿了一下，用前所未有的柔和目光看向了少女，“不过那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的，不管怎么样都好……” “……” “……” “你傻的吗？所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八云紫又好气又好笑，同时也在疑惑，对方难道自行脑补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 穆修不再说话，只是轻轻地呼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