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饥荒（16）
吩咐了一下小丫，石头叔很快便被叫过来了，在知道了王桂芳等人的想法后，他也是苦笑不已。 “桂芳啊。”他叫了一声，摇摇头解释道：“其实关于你们的安排，我和老五爷他们是商量过的，只不过稍微有些私心，一直没告诉你们罢了，现在既然你们有了想法，那我也就说说。” “按理说，你们不是李家人，一直跟着我们也确实不像话，但要说扔下你们不管，我们也都不忍心，毕竟救都救了，再看着你们死？” “后来老五爷想了想，现在大荒年的，顺子小虎他们都不好娶媳妇，所以，我们就商量了一下，想把你们当童养媳养，等足岁了，给李家小子当媳妇儿，你们觉得怎么样？” “童养媳…”小桂芳等人瞪大眼睛，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们不用紧张。”李石头稍微安抚了一下，然后继续道：“这只是现在的决定，等到你们长大，还是会问你们意见的，到时候如果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强迫，只当多养了个女儿，以后找到婆家记着我们点儿好就行。” “……” 小丫头们沉默，好一会儿后，那小桂芳才点头道：“我们愿意。” 她先是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妹妹们，然后深吸了口气道：“说起来，我们几个丫头没什么本事，那天若没李家相救，只怕已经死了，现在一路上又受了你们这么多照顾，自当倾尽全力报答，所以，我们愿意给李家当媳妇儿。” “呵呵，好，好。”李石头闻言开心了许多，连连点头，接着又承诺道：“具体你们心里有个底就行，到时候若是改了心意，也尽可以跟我说，我不会强迫你们的。” “好的，石头叔。”小桂芳点头，神色坚定。 “那行，你们先休息吧。”李石头见状起身，又看了安小泉一眼道：“清源，你也休息，有什么事儿可以再叫我，注意身子。” 他说罢，就回去自家老婆孩子身边了，留小丫几人照顾安小泉。 …… 时光如水，接下来几天，李家人总算过了点平静日子，不用赶路奔波，只是像其他难民一样等待着施粥。 那些衙役并没有欺骗难民，每天中午，县城里便会有煮好的粥送出，供难民们排队取食。 粥不多，每人只有一碗，还很稀，虽不敢说清澈见底，但也绝不够难民们吃饱的。 李家这边还好些，有存粮可以晚上偷偷吃，其他位置的难民每天都要抬出去一些饿死的老弱病残。 只是…他们的存粮也并不是很多啊。 太阳西斜，这天暮时，人牙子们又如往常般出城找生意了。 “女娃三个馒头，男娃四个。”前几天来得那汉子，此时站在李家人跟前道：“这是给你们私下提的价，已经很宽厚了，考虑一下？” “不行。”李石头忍着饥饿舔了舔嘴唇，摇头苦笑道：“兄弟，我们没有压价钱的意思，只是孩子真的不想卖，不用老往我们这边跑了。” “这…唉。”那汉子闻言叹了口气，绷着脸沉默了片刻，忽然凑近李石头压低声音道：“这位大哥，我要告诉你个重要的消息，不过你得先答应我，绝不会往外边说。” “哦？”李石头好奇，又有些忐忑，隐约觉得这个消息自己不该听，然而看了看安小泉，见他点头，便也点头道：“什么消息？” “是这样的。”那汉子声音压的更低，附在李石头耳边道：“朝廷的粮食快没了，石钟县这边的救灾粮，用不了两天了。” “什么！？”李石头惊讶，看着壮汉有些不相信的问道：“不会吧？这才多久啊？怎么会没了呢？” “确实没了。”那汉子摇头，低声解释道：“在你们来之前，县里已经安排了快有半个月的粥棚，十多万难民每日的消耗不是小数目，先头派发下来的三十万斤救灾粮马上就要用完了。” “这…”李石头惊愕，不知道该问什么，旁边安小泉却接口问道：“这位大哥，朝廷的粮食绝不会只派一回的，既然第一批快用完了，那第二批救灾粮应该也快派下来了吧？” “按理说是。”那壮汉看了安小泉一眼，知道这个病殃殃的年轻人，在李家队伍里很有话语权，蹲下身子解释道：“其实在几天前，第二批救灾粮就下来了，但这批粮食出了问题。” “哦？可否详细说说？”安小泉好奇，让小桂芳把自己扶起来，认真的看着壮汉。 他很关心粮食的问题，毕竟这关系到自家人的死活。 “是卞阳城那边出了问题。”壮汉左右看了一眼，声音又压低了一个层次：“卞阳城是皖州知府城，可不是石钟县能比的，听说那边接纳的难民有六七十万。” “不过人一多，问题也多，经常出乱子，知府大人怕那些难民成灾，起义造反，就把该派到县里的救灾粮给扣下了，用来安抚那边的难民。” “这…不会吧？”安小泉也惊了，愣怔了一下问道：“他不怕上面治罪吗？敢扣救灾粮，皇帝陛下定斩不饶啊！” “你这就不懂了吧？”壮汉摇摇头，有些唏嘘道：“人家知府大人扣救灾粮是为了救难民的，虽然冒险扣下了县里的救灾粮，但也救了卞阳城那边六七十万难民，到时候奏折写的好看点，再花点儿银子通通关系，不但无罪，反而有功，借着这个机会能升官发财也说不定。” “……” 安小泉沉默，脸色黑的如锅底一般，他知道事情若真如壮汉说的这样，那这边可能真的要糟。 “小兄弟。”壮汉看安小泉脸色，也知道自己话管用了，拍拍他肩膀道：“老哥可是把这要命的消息都告诉你们了，孩子还不卖吗？你想想，卖了娃娃，你们可以拿着馒头提前往卞阳城去，而我则能带着娃娃们去大户人家当差，两边都有活路，何乐而不为啊？” “……” 安小泉依旧沉默，思虑半晌才道：“这位大哥，卖孩子的事太大，我们暂时不能决定，不过大哥请放心，以后若真是到了那个地步，我一定先找你。” “这样啊。”壮汉闻言微有些失望，猜测安小泉是不信他的话，点点头道：“那好吧，等过两天你就知道真假了，到时候可别忘了找我。” “一定。”安小泉拱手，点头致谢。 壮汉走了，再次叮嘱安小泉不要把消息往外传，实际上若不是看李家孩子多，可以赚一笔，他连李家也不敢告诉，毕竟这真的是会要命的消息。 而李家这边此时也紧张了起来，被刚得到的消息震的不轻。 “清源，他说的真的假的？”老五爷这两天本来已经不管事儿了，此时却来到安小泉面前焦急的问道：“不会是为了哄着我们卖孩子，故意骗我们的吧？” “不知道。”安小泉脸色依然很难看，摇摇头道：“有可能是真的，不过也不能全信，得看看再说。” “要是真的可怎么办？”老五爷乱了心，六神无主的问道：“咱们的存粮可也快没了，没粮食根本活不了啊，难道真的要把孩子卖了？” “不至于。”安小泉摇头，按住老五爷的手安抚道：“老五爷，有我在，咱们再怎么也到不了卖孩子的地步，你给我些时间，我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的。” “好，好。”老五爷连忙点头，起身道：“你安静些想想，别着急，注意身子。” 他说罢，便带着李石头等人去另外一边商议对策了。 “咳咳…” 看老五爷离开，安小泉又咳了两声，将淤血咳出，面色有些发白。 “清源哥。”王桂芳立刻过来拿着一块儿脏布帮安小泉擦嘴，同时帮他顺背，眼神中有着真切的焦急。 “我没事。”安小泉摆摆手，朝面前几个丫头笑着安抚道：“把血咳出来，已经舒服多了，不用担心我。” “清源哥。”王桂芳眸光闪闪，有些哽咽道：“你可千万不要有事，我…我还等着你好起来呢。” “这个啊…”安小泉苦笑，看了王桂芳一眼，略有深意道：“我好不起来了，以后主要还是得靠你们自己，不过放心，在我死之前，肯定会帮你们寻一条活路的。” “清源哥…”王桂芳更加伤心，眼泪哗哗的流，抓着安小泉的手都发白了。 安小泉见状更加无奈，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开始安慰起来。 自从那天说要给李家当媳妇后，这丫头就对安小泉更加上心了，喂饭，擦汗，按摩，洗脸，各个方面无微不至。 安小泉一开始还不确定，偷偷问过一次，小丫头扭扭捏捏说，想把他照顾好，长大了给他当媳妇儿。 对此，安小泉只能说一句：好嗨呦，感觉人生已经达到了高潮。 ……